第60章 第六十天【二更】172

　　而是自从有生命诞生于这颗星球上，或者说，自从「盖亚」意识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被所有活物、乃至星球本身恐惧着的存在。
　　“维特他……既然有告知过你自己的身世，就说明他应该还没有发觉这一切。”
　　罗玛尼犹疑着，他的语调放得很慢，似乎是在从花瓣上吹落露水一般，生怕惊醒了这朵一旦绽放便将毁灭一切的灭世之花，
　　“远在一万四千年之前，手持圣剑的人类击败了前来掠夺人类文明的游星尖兵，白色巨人赛法卢。它以文明为食，对人类和星球造成的破坏十分严重，严重到连星球本身的【防护罩】产生了裂缝。”
　　“而维特肉身的母亲，希腊神话中俄刻阿尼得斯的白杨神女琉刻。”
　　“琉刻被看中她美貌的冥王哈迪斯强掠而来，与曾经赖以为生的阳光雨露分离，化身成冥界唯一存活的白杨树——她的尸身圣树就植于地表之下，深处的冥府之中。”
　　“这份被迫衰弱的「根系/怨恨」实在是扎得太深了。以至于在千年之后，那白杨树的根系，顺着之前被赛法卢撕开的【防护罩】裂缝，挣脱尚且虚弱的星球抑制力「盖亚」，接触到了名为「根源」的一部分——”
　　“那一部分，是被活着的生命所能理解的、最深处的终极废弃孔。在希腊神话里，将这一处称为世界之外的最底层、五大创世神之一的深渊本质，塔尔塔罗斯。”
　　“然而这定义的本质上，应该是被称作第四法的歧义之路，或者说，就是第四法本身的具现化方式……？”
　　说到这里，罗玛尼的表情已经陷入了学者们科研般的沉思中，而不像是在为人说明着什么。
　　「根源」「废弃孔」「第四法」，大量毫无向从未接触过神秘之侧的太宰治解释之意的生僻词汇，也证明了目前的这种说法，也只是他自己内心正在论证某一点。
　　但即使如此，毋庸置疑的，曾经作为冠位术阶、智慧与魔术之王所罗门的他，已经是人类在现有理论上，最能够接近真相的那一位了。
　　直到太宰治敲了敲桌子，强行中断了他的自言自语，粉毛医生才恍然惊醒般，他吞了一口唾沫，有点歉意地看向坐在对面的黑发少年，“对不起，我尽量用可以理解的词汇来说明，”
　　“那位名为哈迪斯的神明，实际上并不具备生育的能力。而那位白杨神女也是，在接触到塔尔塔罗斯的一瞬间就彻底死去了。”
　　“所以，维特并不是他们两位的孩子。”
　　“准确来说，他根本不属于那些需要信仰才能延续力量的神明，只是维特他自己这么以为而已。”
　　罗玛尼写出了“Twelve Olympians”，然后用笔尖点了点，
　　“然而事实上，当时的希腊诸神，刚被无差别轰击的游星尖兵击溃过一轮，根本就无力对抗这新生的第四法灾难。只能派出当时最怀柔的美神阿佛洛狄忒，试图将维特引诱成自己的同类，好避免被他杀害而集体陨落的命运。”
　　“而当维特懵懂地认可了自己身为神明的身份之后，他的危害级别就被降低了。”
　　“这时候，诸神再用当时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去笼络维特的杀戮欲：美神为他开启了能够体验诸多欲望的味觉，而被他「品尝」的这份祭品，就是人类。”
　　太宰治看着他把那个奥林匹斯十二主神的全称圈了起来，直接用一根线划掉，然后重新写下了“Human”的单词，“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真的吗？你是说人类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他眼带讥诮，“那个时代混乱野蛮，我没记错的话，古人类之间甚至还留有同类相食的习俗吧，用这种东西当祭品，真的能算是笼络吗？”
　　太宰治有些冷淡地抬眼望向海天交际之处，
　　“而且据我所知，那孩子可没有在人类手中讨到过什么好处。一直以来，都是被折磨……不。”
　　他倏然回想起了维特在第一次约会，以及在南极击退奈亚拉托提普之后，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大多数的人类都很美好……是那种会让你为自己居然能够守护这个种族，而发自内心地感到骄傲的美好。」
　　「这是我的荣幸。就是因为害怕太宰/人类会受到伤害，我才会留下来。」
　　被骗了。
　　绝对是被骗了。
　　“啊啊……居然合起伙来，用带毒的糖果欺负小孩子么。真是卑劣的行为啊，神明大人们。”
　　太宰治若有似无地喟叹着。
　　他这句话，也许是心疼自己的恋人所遭遇到的欺骗，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就事感慨一句。旁人也一如既往的，看不透那双如溺死般鸢眸之下的所思所想。
　　“在第三者的角度看来，的确如此，”罗玛尼平静地说道，“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们现在都不可能出现了。而且，维特自己恐怕也不觉得被欺负了。尤其是——”
　　尤其是他现在遇到了你——这来自「阿赖耶识」的、用来降服Beast的甜蜜毒饵——怕不知道都要开心成什么样子了。
　　莫名就自己给自己喂了一口狗粮的罗玛尼，在太宰治有些奇怪的眼神下，艰难地把这些可能导致自己被沉水泥的话咽回去，再次翻过一页纸。
　　这一次，他没有画那些奇形怪状的形状和单词，而是简单地在页面中央，写下了一个阿拉伯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