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天94

　　这种命运的不公平让维特感到痛苦，从而深深地生出嫉妒。
　　比起芥川龙之介得到的“见面礼”和善意的劝诱，刚开始时，太宰表现得极为忌惮他那过于强大的力量。
　　那些所谓的俏皮友善、微笑和每一次对话，都隐藏着虚伪至极的刺探，和尖锐讥诮的拒绝。
　　连同被孕育在母亲腹中的时间，维特总共活了一万三千年。
　　在“诞生”之后他经历了无数人世变迁。又因为身负「品尝」的职能，见识过近亿人心中贪婪而甜腻的欲望，还和诡计多端的奈亚拉托提普敌对两千多年，绝非对人心一窍不通的稚童。
　　而是在洞悉世事之后，选择用绝对实力来碾压一切游戏规则的暴君——
　　希腊神族毫无善恶之分，行事全凭自身爱憎的任性妄为，配偶互相谋害、父子互相残杀。而正如罗玛尼所说，维特的血液里也流淌着这样残暴而恶毒的传承：
　　就像他对太宰说过的，何必思考那么多呢，明明杀人就能够解决这人类文明世界上绝大多数的问题。
　　人类自己就有避害趋利的本能，单看你杀得数量够不够多而已。
　　只是维特多少有些自持身份的矜傲，并不屑于对明显比自己弱小的种族使用这种手段。更多的时候，他选择针对人心的贪婪加以利诱，也就是一直以来被罗玛尼吐槽为“像年轻的吉尔伽美什王一样手段粗暴”的用钱开道。
　　他对一般人类都如此怜悯，更不用说是身为所爱之人的太宰治，自然更加舍不得用这样险恶的方式去强迫他服从。
　　故此，对于维特来说，心爱的少年一开始见面时那种不耐烦的敷衍和蓄意试探，根本就瞒不过他的眼睛。
　　不想就此直接戳破对方，是因为太宰治现在才只有十八岁。
　　十八岁，和神明的漫长寿命比起来，实在太年轻了，年轻到维特光是每次看到少年对自己扬起那甜蜜惑人的假笑，就忍不住要心生怜爱：
　　可怜的孩子，他还这么小呢。
　　明明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性，却已经注定这辈子无法摆脱神明贪得无厌的窥视。
　　光是看着太宰这副孤立无援，却还要强撑着这份人类特有的纯洁和顽强，向神明虚与委蛇的示好和如履薄冰地试探着来保护自己的样子，维特就有好几次都要忍不住想把人直接掳回冥界，再好好疼爱对方的欲望。
　　只是，母亲的悲剧仍在眼前，而金发的阿佛洛狄忒的魔力又实在太过无孔不入。
　　比起因为一时欢愉染上妖艳情～欲的眉眼，维特觉得自己还是更想看到对方的脸上，能够露出真心快乐的笑容。
　　就是没有笑容，像昨天晚上那样，高高在上的怜悯和温柔，也不错。
　　至少那些情感足够真实，真实到几乎都要让维特内心那千疮百孔的陈年旧伤得到治愈了——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正是那些伤疤，才造就了现在的他，就如同那些天生远超凡俗的凉薄智慧，造就了现在的太宰治一样。
　　只要那精明过人的头脑还存在，名为“太宰治”的人类就会向往着、渴望着死亡。
　　这一点，就是他人永远无法救赎的绝望。
　　但是，可以不断给与他一些充满幸福感的期待和惊喜，从而把这份绝望的结局……无限期地延后。
　　为此，哪怕是让维特粉身碎骨、永坠无间都可以，更不用说只是每天好好照顾他心爱的少年，并且在所有人面前扮成一个装疯卖傻、洗心革面的恋爱脑而已。
　　吉尔伽美什和梅林，那些还拥有千里眼EX的冠位术阶们，正是因为看透了他的伪装，才会毫不犹豫地对此大加嘲讽。
　　毕竟，虽然说是无限期延后，但其实……人类的寿命也只有匆匆的几十年。
　　唯独这一点，最让无法随对方而去的维特痛彻心扉。
　　一想到太宰最后还是会离开，维特一时间都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每天做这么多麻烦事，按照人类的步调去慢慢追求对方的意义是什么？
　　就算直接把人按床～上享受不会让太宰感到快乐，但那种洗脑、或者在潜意识里种下暗示的魔术，明明也有很多。
　　就算维特自己不懂这个，刚欠了这边好大一个人情的魔神王盖提亚，想来也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让恋人忘掉一切，下意识地以为自己不是人类而是长生种，变成只爱着自己的存在」
　　反正他一定会永远对心爱的少年千依百顺，而冥界中央的爱丽舍，也是全天下最适合人类居住的至福乐土。
　　就算太宰待腻了，他也可以用「单独显现」带着恋人去别的地方旅游。
　　阿瓦隆的花开得很漂亮，拉莱耶的建筑也别有风情，如果能进入迦勒底的话，还能让太宰试试灵子转移的适配性，直接杀回美索不达米亚对着吉尔伽美什秀恩爱岂不美哉？
　　——总好过现在，还要苦苦忍耐着失去对方的恐慌，和如今被妒火灼烧的怨恨。
　　对，说到底，维特就是因为嫉妒而闹别扭了。
　　他是生性残暴的神灵，又不是不高兴时只会把人拉黑的小姑娘。
　　本来就因为人类短暂寿命的事情每日煎熬不已，还突然来个比他更受太宰优待的芥川龙之介……！
　　要想逼人黑化可以直说，而不是放出一只芥川来折磨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