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晏玦20


  况且,游戏里有纸片人陆廷川,短暂的陪伴像罂粟一样攥住他的全副心神。
  陆廷川还没走到酆都,他怎么能把陆廷川一个人扔在枉死城?
  想到这儿,沈司星捂住嘴打了个哈欠,他困得不行了,走路如同脚踩棉花,强撑着意识把窗户留一条缝,给晏玦倒了半碗清水,不顾晏玦唧唧吵闹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傍晚,金乌西坠,沈司星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屋檐上的霞光,卷翘的睫毛颤动,眼神茫然。
  扑棱扑棱,晏玦踩在铁架床头,探出毛茸茸的脑袋:“你醒啦?”
  沈司星再没脾气,此时也有些无语:“你还没走?”
  晏玦在床头栏杆上蹦蹦跳跳:“我看着像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吗?你不删游戏,我就不走。”
  “容我提醒一句,”沈司星滑下床,拖开书桌前的木椅坐上去,“你现在是只鹦鹉,自便吧。”
  说罢,沈司星从书包里翻出一套地理卷子,撕开一包苏打饼,边啃边刷题,无论晏玦如何捣乱,绒毛满天飞,他始终认真专注,置若罔闻。
  好半晌,晏玦精疲力尽飞到床尾,叼过沈司星的校服筑成巢,收起翅膀往里头一窝,就这么睡了过去。
  ……自来熟。
  沈司星瞥了晏玦一眼,合上笔帽,活动酸痛的肩颈,余光留意着晏玦呼吸间一起一伏的毛绒肚子,小心翼翼取出手机,戴上耳机,进入游戏。
  *
  轰隆隆——
  闪电划破天际,没有白日,只有黄昏与黑夜的阴间天幕下起淫雨。
  鬼市中,孤魂野鬼和道士们前呼后拥进屋躲雨,没有鬼愿意浸泡在阴气森森的雨水里。
  阴间不比人间,这儿的雨水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说人间春雨带来生机,那么阴间冷雨就会侵蚀灵魂,带来死亡。对已经死过一次的鬼魂们而言,再死一次,就是永恒的湮灭。
  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不多时,枉死城交错的街道空无一鬼,阙静无声。
  陆廷川低眉垂目,盘腿坐在床榻上,双手捏诀置于膝头,一遍遍体会汹涌强劲的玄冥之气在筋脉中流转。
  忽然,陆廷川抬眸,望向八仙桌旁的博古架,那儿落了一层灰,只摆了几件奇形怪状的明器,也不知是打哪处墓穴薅来的,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上仙。”陆廷川神色沉静,柔声说,“您比约定的时辰来得早了些。”
  沈司星抿紧下唇,他让陆廷川在客栈等候一天,现在才过去几个小时,不被陆廷川点破还好,陆廷川这么一说,他倒有些羞赧,纠结了一下,公事公办地给陆廷川发去信蝶。
  “我担心赌坊的人找上门,你一个人应对不及。速战速决吧,去城隍庙看看情况。星。”
  陆廷川将信纸对折,凑到烛台边,待信纸扑簌簌燃烧,火光映入眼眸,再将信纸丢入铜盆,看着它化为灰烬,方才慢条斯理站起身,朝虚空中拱手。
  “仙君,在下已准备就绪。”
  沈司星嗯了声,笔杆在左手指间灵巧地转动,右手轻点屏幕,跟随陆廷川跳出窗外,踩上屋檐,闯入濛濛阴雨中。
  城隍庙位于枉死城外,城门已锁,陆廷川趁一只看门小鬼打盹的工夫,翻过低矮的城墙。墙角水洼上,一抹青影一闪而过。
  没到城隍庙前,陆廷川已然闻到冲鼻的香火味。他压低帷帽,透过青灰帷幔看去,但见以城隍庙为圆心,燃烧的纸钱碎屑打着圈儿扶摇直上,聚拢如龙卷,金光辉煌,壮丽至极。
  沈司星隔着屏幕无从得知,陆廷川却直面城隍庙的威势,衣袖翻飞,鬓发随风凌乱,只觉有一股强盛的力量在迫使他不得靠近半步。
  酆都城隍是酆都大帝麾下直属官吏,负责掌管路引官印,放在人间,大小也是个掌印太监。
  “不好对付啊。”陆廷川面露难色。
  沈司星停下转笔的手,顿了顿笔尖,两指拖动屏幕,一会儿放大,一会儿缩小,顷刻间,就看清了城隍庙的布局和周边情形。
  “西北有个角门,试试能否进入。星。”
  沈司星发出信蝶,思索片刻,又在游戏里充值一百块,换作一百冥币,刚好够买一百只信蝶,心下暗忖,寄小纸条的沟通效率低了点儿,要是哪天能跟陆廷川语音就好了。
  ……还是算了吧。
  沈司星面皮滚烫,想到跟陆廷川一言一语地聊天,已经提前紧张起来。
  他搓了搓脸颊,心说,保持无情的金钱关系就好,“语音陪玩陆廷川”什么的,太超过了。
  另一边厢,陆廷川依据沈司星的指示溜进角门,这是城隍庙威势最小的一处角落,藏在一卷老旧的门帘后,似乎是城隍庙中仆从小鬼们出入的通道。
  对于沈司星的全知全能,陆廷川早已习以为常。他贴着墙根,顺着嘈嘈切切的丝竹管弦声,往后院溜去。
  城隍庙前院是城隍爷办公的衙署,后院则是一座三进宅院,外头看着不显,进到里头才知别有洞天。瓦片贴着金箔,白玉山栽种珊瑚树,石子曲径以猫眼宝石装点。
  陆廷川越看眼神越冷,想到枉死城里买不起路引无从解脱的孤魂野鬼,再看酆都城隍的奢靡铺张,不由起了杀心。
  他靴尖一点,轻巧飞上屋顶,悄无声息移开一片金瓦,屏息凝神,透过空隙往下看。

第9章 晏玦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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