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沉寂29

　　嘉南昨晚降了温，连沈祈年这种精壮的成年男子都穿了两层，温言妈妈却只套了件夏天穿的大花褂，涤纶面料，袖口和胸口开得很大，风一吹就能灌进衣服里。
　　她看起来已经上了年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眼底下还有一些晒斑。
　　但身体还算挺直，没有弯腰驼背也没有拄拐。她挎着一个白色的编织包，跟在沈祈年身后，小心翼翼打量着这间房间。
　　沈祈年轻叹一声，最终开始开了口：“阿姨，需要您先做好心理准备。”
　　刘胜红点点头，那双枯老消瘦的手微微颤抖。
　　沈祈年从她身前让开，随即伸出手挡在半空中，似乎是怕她做出什么过激反应。
　　可她什么也没有做，甚至都没有沈祈年想象中的哀嚎大哭。
　　她就这么站在原地看了半晌，仿佛足足过了一个世纪，才颤巍巍道：“警官，这是她，是那孩子没错。”
　　“阿姨，温言是被……”沈祈年像是有些不忍，没能把后半句说出来，“所以按照要求，我们现在必须进行解剖。”
　　直到这时，刘胜红才似回过神般，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都带着慌张：“不行，不能解剖！我不同意！”
　　说完，她竟快步走向解剖台，伸手就准备把温言强行拖走。旁边一直跟着的魏知译和法医叶蓉迅速上前分开她：“阿姨，您冷静一点！”
　　“她都已经死了，你们就放过她吧！”魏知译两手架在她胳肢窝，小幅度地控制着她的挣扎，刘胜红两手合十上下摆动，嘶哑嗓音中满是祈求，“各位官老爷，你们就放过她吧，她才19岁，不能剖了她啊，不行啊……”
　　挣扎中她宽松的大花褂下摆被推高，露出腰际枯黄瘦弱的皮肤。就在这时，沈祈年敏锐察觉到她皮肤上若隐若现的图案，他皱眉凝神，几秒后反应过来这竟是一个月牙型状的纹身！
　　刘胜红哀嚎声逐渐放大，叶蓉不得不让人把温言的尸体转走。场面一片混乱，就在沈祈年试图弄清楚刘胜红纹身图案之时，一直没说话的宋允和突然开口了。
　　他清冽声音犹如划过烈日炎炎夏季的一潭清泉，只是说出来的话冰凉得过分：“刘阿姨，温言是被人在天台上用狙击枪射杀的，并且她还非法持有枪支，牵涉杀害同校大学舍友及其男友。按照要求，凡是涉及刑事案件的被害人必须解剖，沈队长告诉你不是为了征求你的同意，只是出于某种人道主义精神而已，所以——”
　　宋允和垂眸冷眼看她，表情没有任何起伏：“还希望你能配合警方工作。”
　　刘胜红停止了挣扎，她从魏知译怀里撑起来，刚刚还祈求哀嚎的姿态荡然无存，变脸程度和温言不相上下。她一脸恨意指着宋允和，恶狠狠道：“你们威胁谁呢！别以为我是农村出来的就能糊弄我，我是温言的监护人，我有资格拒绝你们的无理要求，不准解剖！我现在就要把她带回去！”
　　宋允和丝毫不吃她这套，他嘴角扯出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不紧不慢道：“让你认尸的时候你没什么反应，现在说要解剖你倒是跳起来骂人。刘阿姨，你到底是心疼还是害怕啊？”
　　“你……你什么意思！我自己的女儿，我怕什么！”
　　“那就要问你咯，”宋允和把她拉到解剖台边，指着温言的太阳穴说道，“你女儿被人一枪爆头，子弹贯穿她太阳穴，这么大的伤口摆在这里，你进来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你是早就知道什么，还是看到了当没看见？”
　　“还是说——”宋允和居高临下看她，语气冷了下来，“你是打算留着她全尸，回去好卖给别人配阴婚啊？”
　　“你说什么呢！”刘胜红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挣脱开宋允和的禁锢，厉声尖叫道，“你们警察就这样侮辱人的？我要去告你！我要举报你！”
　　说着她就拿起挎着的编织包，瞬间就要往宋允和身上砸去。沈祈年眼疾手快抓住她手臂，轻松挡在宋允和身前，给魏知译使了个眼神：“带进审讯室，我一会儿过来。”
　　刘胜红的尖叫咒骂声传遍整个走廊，沈祈年无视那些声音，转身给叶蓉打了个招呼：“那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叶蓉也不是第一次遇着这些事，她把短发塞进一次性帽子里：“行，我尽快给你们出结果。”
　　审讯室内。
　　刘胜红独自坐在房间里，周围灯光微弱，寂静无声，只有墙角边的监控闪烁着光芒。她不安地来回搓着手，时不时抬头看看门口，又快速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队，”魏知译在隔间指挥室里透过单向玻璃盯着刘胜红状态，对着刚进来的沈祈年和宋允和说道，“进来快半个小时了，应该差不多了。”
　　沈祈年点点头：“去吧。”
　　刘胜红活了这么几十年，就连派出所都没怎么去过，更别说来公安局了。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那人教给自己的说辞：“一定要咬准什么都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不好出面，你作为监护人，年龄也这么大了，警察不好追究你的责任，只要你一口咬定不知道，他们就抓不到证据。”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像是为了给自己洗脑，刘胜红小幅度点着头，嘴里不停重复着这句话，恰巧这时罗佩兰和孙宁宁进来，问道：“刘阿姨，您在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