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过往（一）101

　　“小白？小白？”她的眼睛看向自己，仿佛在视讯通话，顾秋白走近，屏幕出现她美丽的脸庞。
　　萧以白呼吸一滞，摸出一百度的眼镜戴上。
　　他视力很好，没有半点近视，低度数的眼镜让他清楚的世界模糊虚幻，但反而将电脑里不高清的画面变得合理。
　　我近视了，所以看到的妈妈是模糊的。
　　“这熊孩子，又把电动机器人放在这里吓我。”顾秋白伸手，拿起了什么东西，镜头视线转变，画面变成顾秋白莹润的下巴。
　　母亲嗔怒道：“还是个带监控的小机器人呢，小白，你在看妈妈吗？在妈妈生气前，快到厨房来帮忙。”
　　一切戛然而止，画面结束，漆黑的屏幕倒映着萧以白有些痛苦的面容。
　　思念就好像毒发时得到的劣质解药，杯水的救赎，雪水的苦难。
　　还不够好，做得还不够好。
　　萧以白捂着自己剧烈疼痛的头去枕头下摸药，又按亮了笔记本电脑，播放软件秒退后台，露出一张色彩鲜活的桌面。
　　少年穿着柔软的毛衣，长长的头发，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大狗，笑得眼睛弯弯。
　　萧以白一怔，伸手去触摸屏幕。
　　只有坚硬。
　　他和于梦冬联系加深，萧以白不知道把控人际交往的拉扯，他直言想要了解于梦冬说的数据仿生。
　　于梦冬表现得意外，却也接受得很快，他用合理的理由，让萧以白参与了后来仿生实验的前期雏形。
　　“你也听说过我的家庭吧，爸爸，和一个弟弟。”于梦冬露出寂寥的表情，“我妈妈在我十五岁的时候病逝，我很想他。”
　　沈幸和陈雨井都是正常普通家庭长大的孩子，慕奕华家境优渥，还是独生子，父母宠爱，即便他也是真的把他们当亲近的朋友，却也有许多事说不出口。
　　萧以白在于梦冬身上找到同质感，尽管微弱。
　　“以白，他们都不理解，只有你理解我，对吗？”
　　也许对。
　　慕奕华一直知道萧以白的优秀，却没想到他这么优秀。寝室里不爱说话但爱端着，整个人看起来如白开水一样的萧以白，竟然这么厉害。
　　那是他和慕奕华第一次交心。
　　自己身边看起来很二很无厘头的少年，是那个跺跺脚资本圈都要抖三抖的星域集团太子爷。
　　也是他高中研发的第一个应用软件的购买方。
　　慕奕华坦白身份，诚恳抛出橄榄枝，并表达了更强烈的人才获取欲望。
　　他问：“老萧，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会有完全自主研发的核心处理器？什么时候才会完全不受制于人？你看现在互联网发展得这么快，计算机却在里面如同神隐。我知道你也是有志向的，虽然大二的学生这么说听起来很天马行空，但是老萧，星域的努力从来不是多少金额数字，而是自己的处理器......”
　　萧以白颔首，掩饰忽然的头痛欲裂。
　　[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厉害，我们有自己的......小白，你是我的天才。]
　　[你是我的天才。]
　　[你是我的......]
　　我的什么？
　　又这样断在这里，模糊不清的人脸，模糊不清的声音。
　　“老萧，老萧？”慕奕华晃动他，有些担心。
　　萧以白轻擦掉额头的冷汗：“我只是一个大二的学生，你现在就招工，是不是太草率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慕奕华嘿嘿嘿笑，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我信你啊，萧神！你别看你现在最多六十级，等到毕业，你肯定直冲九十九！而且那个软件的原创人，我知道是你啊，哥们，提点要求吧，就算这个研发项目你有考量，你现在在做的数据合成影像，也是无价之宝啊，受限太大啦，我有钱，我能帮你啊。”
　　他们聊了一会关于CPU 的东西，关系亲近了许多，慕奕华再次提起要求。
　　萧以白沉吟：“我想创立一个基金会。”
　　后来慕奕华接了一个电话，嘟囔着“我爸的老朋友”，而后与他草草再见：“老萧，我先走了啊，今晚等我电话，咱一起去吃麻辣香锅。”
　　慕奕华离开办事，萧以白又在一个寝室无人的时间打开顾秋白的合成影像，那时他技术水平和硬件设施都有限，还原的视频有许多瑕疵，也不够清晰。顾秋白走着走着眼珠子会歪斜，身体会穿模，说话的语调也有瑕疵。他学业繁重，调查案件和成立基金会要投入的时间更多，并没有很多时间来精进完善。
　　每次饮鸩止渴似的看完，萧以白都会进入漫长的不应期。恨意、孤独、试图剑走偏锋的恶劣和头痛。
　　萧柚白的微信此时弹出来，是她新画好的兰桥。
　　这一次的兰桥，迎风而战，留一个修竹一般的背影，头微微侧偏，逆风的白发里一双漂亮得不似凡人的眼睛。
　　萧以白看了一会儿，点击换成桌面。
　　少女的技艺愈发成熟，已经在open上累计到不少的粉丝，伴随着画作的博文，是她对兰桥刻意语焉不详的记忆。
　　记忆啊，记忆这种东西......
　　难道不能是最清晰完整的数据吗？
　　我可以“复活”三十六岁的顾女士，我可以“复活”9岁的元宝，我可以“复活”......
　　我梦里的少年。
　　合作吧，合作吧，那就合作吧。
　　萧以白恍惚里惊醒，发现手机没有动静，已经晚上七点。慕奕华话多又密，离开的几个小时宿舍群聊一直没断过，五点半以后却是突然没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