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遭送礼与友长兮116


  卢照水挑着眉看他,“你不怕我们是胡诌的,我们根本不认识二水、三水先生?这衣服是我们偷的。”
  这银耳,算个珍贵东西了。
  卢照水随手掂了掂。
  还不少。
  那店主依旧笑嘻嘻的,摇了摇头,道:“看二位的气度,不像是会做这事的人。”
  卢照水于是没再多说,将那一小包银耳放入袖子中,道了谢,就离开了。
  店主站在自家店门口,久久不动,他忽然间笑了一下,抬头看天上的云,叹了口气,似乎是释然的喜悦。
  他依稀记得那时的他还是个小兵,只有十二岁,他在军营中收到了家中二叔写来的信,说她相依为命的母亲已药石难医,临终前想再见见自己的儿子。
  他看完后泪流满面,久久说不出话来。
  当时还在打仗,不会允许他回家的。
  要回家就只能当逃兵。
  但是逃兵被抓住是会当场处决的。
  他怕,但却总是想到自己的母亲。
  他逃的那天,果然被抓到了,被拎着衣领摔到泥土里,吃了一嘴的泥巴,正当他瑟缩着闭着眼等待那结束自己短暂生命的一刀时,他忽然听见一个声音传来。
  “牛福?你怎么在这?”
  他睁眼,面前是一个雪衣少年。
  他眉目浓艳,通身却如染了冰霜般不近人情,他漠然地注视着面前一站一趴的二人。
  站着的人只回头看了一眼,便立马跪下行礼:“沈医师。”
  沈医师?
  是那溪山涧第二子,不顾父亲阻挠下山,说要穷尽寿命,入世济民的沈韵节。
  他在军营中,是菩萨般的存在。
  沈韵节对谁都冷脸,却对谁都有礼,他微微颔首,便是回礼。
  “这位兄弟,牛福弟兄是受我所托,出去采药。”
  那将士最后还是将一句“那看到我为何要跑”憋在了回去,回头看了他一眼,最终收了刀,行了礼,离开了。
  他离开后,牛福站了起来,走到沈韵节面前,接着“扑通”一声跪下:“多谢菩萨!多谢菩萨!……”
  他要磕头,沈韵节却阻止了他,他问道:“你多大?为什么要跑呢?”
  牛福刚度过一劫,泪流满面,“回菩萨,我今年十二岁,出来已经一年了,今年我二叔寄信过来,说我娘要不行了,撑着就想见我一面,菩萨!我实在没办法了……我从小就没爹……我娘辛苦把我带大,没享过一天福……”
  沈韵节向来冷面,听完这些话,他表情并没有什么触动,却从袖中掏出个木牌和几两银子。
  “这是你军营中记名的木牌,出去了,拿着这个木牌,只说你是被准许回乡探亲的,也不要在村子里待太久,往东走,那边流民多,盘查身份不是很严。”
  牛福拿着木牌和几两银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愣愣地、直直地跪在那。
  沈韵节看着这个个子只到他肩膀,穿着宽宽大大破旧衣服,脑门上还缠着药带的孩子,问他:“你年岁如此小,怎么就被征兵了?”
  十一岁就出来,这个年纪,尚未发育完全的小孩,连长矛都拿不稳。
  牛福道:“我爹死了,每家出一个男丁,我就只能进军营,我同村还有几个和我一般大的也被征了过来,只是都死了……”
  沈韵节抬了头,眼中竟出现了动容的神色,他喉头滚动了两下,到底没说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你快些走吧。”
  牛福爬起来,按着他的说法,向东跑了几百米,回头,却看见沈韵节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乳白色的袖子在空中翻飞,背景是漫天如血的红霞。
  他身着白衣站在那里,红霞渐渐也染红了他的衣裳,恍若沾了血。
  他永远都不会忘了沈韵节,即使不露脸,他永远也记得那个背影,那时也就只有十六七岁的沈韵节,他立在满是荒芜的枯草地上,抬头看着漫天的红霞,像个无情无欲,来欣赏荒山的游客,但牛福似乎却在恍惚间看到了他的满身的落寞与迷茫。
  纵使后来人怎么形容他是个冷心冷情的人,牛福也从来不信。
  他是菩萨,从溪山上下来,白白落了满身的风雨,染了成百上千的血腥,在战争中苦苦支撑煎熬。
  对于一个有济世之心的菩萨来说,战场中的无奈和血腥,生死间的迫不得已和无可奈何,战争冷人心却暖,白白煎熬了那些善人的寿。
  牛福从回忆中缓了过来。
  以后可能都不会再见了。
  他在如此偏的地方见到沈韵节的身影时,他并没有去打招呼,甚至不敢随意送他们东西,他知道,那沈医师已然退隐,自然是不希望有认识的人打扰。
  既然有客人来访,他总觉得,他们二人不久后便又要离开了。
  他目送二人走远,转过身,进了自家的药材铺。
  林中鹤和卢照水走在回去的路上,有个小女孩撞上来,她手里举着几根糖葫芦。
  林中鹤轻轻挡了她一下,那小女孩抬头看着面前高大的两个人,卢照水低头看着她,眉毛微蹙,她忽然绽开一个笑容:“哥哥!你要买糖葫芦吗?给你旁边的哥哥吧。”
  卢照水觉得这个小女孩倒是有意思,他双手环在胸前,弯下腰,看着她,笑着问道:“你说你差点撞到我,为什么还要我买你的东西?你讲不讲道理?”

第60章 遭送礼与友长兮116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夜雨二十年全文最新章节

正文卷

夜雨二十年全文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