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陈三愿。


  他捏起飞蛾残破的翅膀,将它从滚烫的灯泡处撕下。
  割裂的过程是痛苦的,粘在灯泡上的翅膀变成了一摊已经干涸的黑色的粘液,余下的还能动弹的区域,又变成了自娱自乐。
  无法飞行,不能觅食。
  结果是,等待死亡。
  小愿望着手心中的飞蛾,又抬头看向那只散着暖光的灯泡。这只灯泡孤零零立在这儿,显然是他人纵然的产物。
  飞蛾扑火,成就了这个恶趣味。
  小愿正要上前,看清楚那上面还有没有余下的生物,手指附上粘着灯泡的灰色墙壁,却一瞬失了重,向前栽去。
  在摔倒在地的前一刻,小愿沉默中得出一个结论。
  原来挂着灯泡的墙壁,是一扇门。
  膝盖砸出一声重响,继而,又是咚一声闷响。
  然而却没有痛感。
  小愿后知后觉,原来这间隐蔽的屋子里,也铺着柔软的地毯。
  甚至,材质比之楼下的羊毛毯还要更加绵软。
  像是踩在云朵上,并无实感。
  但这些,小愿无法探究。
  他抬起头,望着富丽堂皇的房间内里,灯光璀璨,恍如白昼。
  刺眼的灯光照得他眼眸酸痛,他忽而垂下脑袋,想要抹去眼角因灯光分泌的生理盐水。
  然而,正前方穿来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考。
  这是一道颇有些沙哑的声音,仿若多日没饮水的旅人,并不能算得上好听。
  唯一能察觉的,也只有语气里的专横。
  以及,专横也无法掩盖的娇纵。
  声音的主人高高在上,仿若嫌恶,又似痛恶:“滚出去。”
  屋外,因由动静赶来的女佣发出低声呼叫:“哎呦,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儿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女人上前一步拽住小愿的胳膊,摸着手中硌人的骨头,心中先是一惊,过后,又是猛地拖拽。
  即将被拖出门房前,小愿的余光流转,隔着细碎的头发,瞥见一抹艳丽的风景。
  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张繁冗宽大的床铺,宛若中世纪贵族的奢靡,床脚边缘搭着纯白的动物皮毛,垂落下一朵朵指甲盖大小的绒球,而在这些绒球下方,则充斥着寓意富贵荣华的珍宝——大多是珍珠,少数有宝石。
  这些密密麻麻耀人眼的珠宝镶嵌在木制的床头床尾,乃至整片留白区域。
  珍宝辉煌,在灯光的照射下愈发晃眼。
  而那上面,坐着一个少年。
  第8章 陈三愿。
  往后的许多年里,小愿偶尔会在发呆时想起这一幕。
  如同放映机一样迅速划过的画面,像是某种经典的电影情节,氛围是不需要营造的,有些人站在那就是一幅名作。
  值得挂在拍卖会上充作压轴品的,一枝带毒的玫瑰。
  早八点的晨曦会为他送去最耀眼的光辉,赞美他咄咄逼人的美貌。
  微风也偏爱他,掀起的涟漪不及风浪里的狂躁,特意剖开柔软的内里,奉上温和的体温。
  若要说一切恰到好处,又不尽然。
  美丽的动物能是羊,鹿,猫,狗,同样,也能是一条蛇。
  阴暗、恶毒,却美艳。
  偏爱往往是因为这张脸,也正是因由这张脸,才有源源不断的关注和怜惜。
  小愿在被赶出门前,只来得及瞥见他的侧脸,灯光下盈盈的一张脸,不可方物。
  少年人堪堪露出的侧脸,却写满了厌恶。他眯起眼,像只慵懒的波斯猫,这个由富贵堆积成的少年一举一动尽显娇气,下巴高高扬起,骄傲不可一世。
  女佣的推扯很有见效,小愿踉跄着向门外走去时,听见一声轻笑。
  不响,却也不至于无人在意。
  这笑里带了点鄙夷,并不好听,然而女佣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比刚刚更加猛烈,拖拽的力道上了另一个层次。
  小愿并不笨,大考小考总能摸上优秀的行列。
  他想,这笑大概不属于广义的范畴,也不属于嘲笑和讥讽,而是另一种维度——
  这是鼓励的笑。
  他在鼓励这样的推搡。
  在鼓励这样的对待。
  在暗示,在漠视,在看戏一样的玩味。
  得知这个讯息,寻常孩童或许会难过,会沮丧,会思考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了?
  会因患得患失开始猜测导致自己不被喜爱的原因,难道是自己身上出现的问题,才导致遭到了厌恶吗?
  小愿不是这样的孩子。
  他只是觉得困惑。
  福利院里得知的外界信息有限,老式电视机播放着往往是动画片和喜剧电影,即便小愿到了上学的年龄去了学校,然而小透明在学校里同样不起眼,他学不会交际,就得不到一点外界的趣闻,没有上网的渠道,就无法辨识这个世界这否如自己臆想的那样风平浪静。
  他不曾听闻过有关亲情的荒唐事迹,也未有一日得知亲缘纽扣会出现错误。
  在他狭隘的人生经验里,家人总意味着好的,就如同闻女士一样,是不计报酬的付出。
  正如付出就能换得回报,他认为爱护能得到回应。
  他顺从地跟着女佣的步伐,跌跌撞撞地走出这间富丽的房间,怀惴着这份困惑,重新回到了黑暗中。
  女佣的步伐急促,仓皇无措,仿佛身后危机重重,这样迅速的速度,小愿并不能适应。他在第四次险些跌倒时,伸手拽了拽女佣的衣服下摆。

第8章 陈三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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