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犹豫

　　“我想去桌上写点东西。”林然说。
　　顾霖看了一眼他的右手：“可是你的右手写不了字，你要写什么我帮你写？”
　　“你帮不了。”他说。
　　空气又突然安静。
　　林然有些固执的沉默，他控制不住躁动，很想去刷题或者编曲。心里有个声音说现在一定要去写，另一个声音说冷静点，别吓着别人。
　　林然最终还是站起身，把顾霖吓了一跳，人也跟着起身，拿手虚虚护在他周围。
　　林然从包里扯出一本简谱，用臃肿的右手拿起笔，在纸上落下一个乐理符号。
　　顾霖就坐在旁边，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他看着林然自虐般地使用右手，导致手掌的红肿被挤压。
　　在林然写出一串基础旋律之后，他终于看不下去地抓过对方的手臂。
　　“林然！”他喊，“伤好了的时候再写。”
　　“你管我？”林然冷漠地看他，疼得右手拿不住笔，那支铅笔从指间脱落，摔在地板上。
　　他皱眉，说完之后也察觉到不对，干脆抿唇不作声。
　　都说吃药会让人变得越来越冷漠，果然不假，他这会还有时间想到这些。
　　“林然，林然……”顾霖一遍遍地喊他的名字，顾及对方惨烈的伤势，他只好轻轻地把人拢着。
　　一开始林然很是抗拒地推开，但一发力就疼得更厉害，疼得他头晕眼花，他只好动作迟缓下来，任由顾霖抱着他。
　　他哆嗦着，情绪又急转直下，有些难以启齿地问：“为什么人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你现在就控制得很好，你能问出这个问题，就说明你有在努力控制。”顾霖摸了摸林然的脑袋，安慰道，“你能好的，林然，你也一定会好起来。”
　　他一下一下地摸着，时间久到他手也酸了，颈窝也麻了，天色从漆黑转亮，光线以一种极强的方式从窗帘缝隙里挤进来。
　　林然从僵硬的状态放松下来，他闭上眼睛，喊他：“顾霖。”
　　“嗯。”顾霖应了一声。
　　“你也对别人这样吗？”他问。
　　“你觉得我像那种人吗？”顾霖笑了一声，抬手又顺了一把林然的头发。
　　林然顿了一下，想离开这个拥抱又不舍得，不自在的动了动脑袋。
　　“你什么时候……”他卡了一下，抬头看顾霖的侧脸，“你不怕？”
　　“不怕，”他拉开距离，直视着林然的眼睛，“被男生喜欢，你会反感吗？”
　　林然摇头，他的取向也就宋安和他哥知道：“我不是同性恋的话，你怎么办？”
　　解读到背后的意思，顾霖激动地抓住对方的手臂，没直接回答林然的问题，而是笑着说，“你现在愿意给我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吗？我想追你。”
　　林然看着他，感受到心跳速度在加快，“砰砰砰”的鼓噪在耳边。
　　麻木得太久，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做什么样的表情合适。
　　按理说，两情相悦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然而看着顾霖眼中盛不住的热意，林然忍不住在心底对未来感到害怕。
　　年少的情爱能承受什么？起码他的病，就是一个坎儿。他怕这个病拖累顾霖，成为顾霖的累赘。
　　第17章 犹豫
　　林然沉默地思考，也许顾霖没有想得那么长久，年轻人想恋爱，一腔热血只争朝夕。但他不能，躁郁发作起来不仅折磨自己，也折磨周围的人。
　　这个病是一枚不定时炸弹，林然不想最后两人分开了，对方想起的只有他反复的病情，时而亢奋躁动，时而抑郁失落，疯疯癫癫，一个精神病患者，一点美好回忆都没有。
　　对于他来说，顾霖哪里还需要趁虚而入，他的眼神、拥抱和体贴已经让他甘愿沉沦。
　　他享受着从未有过的照顾，依赖这一切，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畏冷的人靠近火苗，黑暗的箱子打开，遇见了光。
　　但是浮木有会沉的那天，火苗永远不会代替太阳，箱子可以打开却也能再次被尘封。
　　依赖从来不是良药，依赖只是他的病理需求。
　　林然想同意，却开不了口，这几秒钟他想了很多，理性却让他拖延时间。
　　“我……”林然动动嘴唇，既说不出同意的话，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这一刻的优柔寡断，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爱情骗子。
　　顾霖却没有被他的犹豫而影响心情，他知道林然的顾虑，也清楚林然在这难挨的几秒钟是怎样的天人交接。
　　“没关系，林然，你不要有负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顾霖顿了顿，真诚地看着他，“但是你先不要往外推开我，能不能也试着……给我一个机会，把我拉进你的世界？”
　　林然转过头，看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就是不敢看顾霖。顾霖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相当于把自己的一颗真心捧出来，等着他按圆搓扁。
　　“好吧。”他听到顾霖叹了口气，“我不逼你，你考虑一下，但是也不许躲我。”
　　林然终于点头，促膝相对的他们看了一眼对方。
　　“时间还早，你去睡个回笼觉。”顾霖把人带到床上，安顿好了后出了房间。
　　林然也觉得累，顺从地在床上趴着闭目，一动不动，呼吸也不像睡着。
　　他脑子正在高速运转想东西，一点都不舒坦，他想着顾霖，想着其他事……慢慢地居然也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