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48

　　你说服了自己，放下心来。
　　把注意力转回面前的豚骨，你开始犯难。
　　购买豚骨附带的指南花了大量的篇幅解释它是如何精挑细选，如何有扎实的实验验证过它不同于一般食物的疗愈效果，但……
　　没有说明应该如何烹饪。
　　你环顾了厨房一周，与琳琅满目但怎么看都无法将之与“制作食物”四个字联系起来的设备面面相觑。
　　好在科技的发展是为了使人类的生活更加便利。
　　你溜了一圈，顺利找到智能助手的开关，将售卖时就已经被处理干净的骨头放进了自动烹饪流水线的入口。
　　原谅你吧，你确实也很想亲手炖一锅爱心骨汤，但你更担心错误操作引发厨房报警，给这个应当休养生息的夜晚平添不必有的波折。
　　食材进入流水线后开始被自动辨别品类，筛选称重，清洗处理……你倚靠在门边，透过透明橱板看着机械流畅优美地运行既定的程序，逐渐出神。
　　暂时没有危险，也不需要担忧生活问题。中心城的环境在有金钱保驾护航的时候格外安逸，悬在头顶的追缉也仿佛被阻隔在了安全线以外。
　　到达这个世界以后经历的紧张，压抑好像都失踪了，你居然可以靠在干净明亮的烹饪台边，奢侈地看着自动化料理的流程发呆。
　　并且数十米之外的地方，丹恒就在那里，一会儿你们会一起吃一点夜宵，然后得到充分的休息。
　　这里安静且安全，可以等待他好好养好伤，然后你们不管是买身份偷渡还是配合艾丝妲可能有的行动计划，大概率可以顺利离开泰科铵……的吧?
　　再之后呢?
　　眼前的麻烦解决以后，你们还会一起穿行星海的吧?毕竟丹恒今天都这么说了，你们又都是无根浮萍一样的人，谁也没有被什么羁绊牵扯方向。
　　唔，这话不对，你的羁绊是他。
　　但你此前已获得了同行的认可，今天又再度确认了这一点，你想你应该满足了。
　　心事如云一点点吹拢飘散，旁边隐约的机械声和水声有规律地响着，是抚平人心的白噪音。
　　你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
　　丹恒回复完最后一个字，按灭终端，踏出房门。
　　客厅的灯还亮着，夜间模式的光线很柔和，他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厨房里传出烹饪机运作的声音。
　　他走到半透明的门前，伸手想要敲门，鬼使神差地又放下了手。
　　没有敲门提醒，而是略显莽撞地直接伸手移开了门。
　　厨房的光线比外面更暗也更温暖。他一眼就看到女孩纤细的身影靠在墙壁与流理台之间，半边被橱柜遮挡，微垂着头。
　　厨房门滑开产生了细微的滚动声，她没有抬头。
　　丹恒莫名觉得这场景有些陌生，随后意识到——只要自己在的地方，她那双漆黑的眸子总是或直接或自以为隐蔽地看向自己的方向，仿佛自己所处的位置是宇宙中坍缩的黑洞，却又不像黑洞一样令人见之生畏，从而想要躲避。
　　而现在，这双眸子没有如往常一般注视自己，他便感到了异常。
　　养成了奇怪的习惯啊……
　　丹恒想着，按下心底捉摸不清的感受，脚下已经走过去。
　　走近一点便发现，她垂着头双目微阖，眼角还有一点湿痕没有干透，唇边却挂着一点笑意——竟是还穿着白日的衣服，就靠着台子睡着了。
　　要喊她吗?
　　丹恒伸出手，还未触碰，女孩的身体便在睡梦中歪斜，眼看着就要失去平衡。
　　他下意识跨过去一步，帮她稳住平衡，原本要落在肩上将人喊醒的手在空中一顿，失去了最初的目的地。
　　低头看了眼她随着重力倚在自己肩上的睡颜，厨房暖黄的灯光将之照得尤为安静。丹恒心下一个声音道:时间也晚了，不叫她了吧。
　　他看了眼烹饪台的显示。完全经由智能判定的情况下，这份豚骨被设定为以用户群体中最常见的烹饪方式处理——即慢煮高汤。现在距离所有工序完成还有九个系统时。
　　刚够明早吃的。
　　他于是关上厨房的灯，又去客厅中手动关闭智能照明。
　　把人轻轻捞起来，带回到刚才的房间。
　　床单沾染的血渍已干，还未收拾。刚好，自己两人身上也并不干净。
　　等式成立?
　　丹恒将怀中人放到床铺另一边，自己则回到原来的位置。
　　窗外的人工月亮移到了能透过窗帘缝隙看到的位置。隔着几万公里的轨道，皑皑的明月与其他地方的看着并无不同。丹恒望了许久，也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
　　*
　　你感觉到晨光。
　　金色的恒星光芒经过中心城外防护罩的一重削弱，又经过玻璃与窗帘的过滤，轻飘飘洒落在你脸上，带来一点无害的暖意。
　　好像曾经的无数个周末，日子平和，时间轻快。你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忽然感觉自己的手碰到什么东西。
　　记忆回笼，你瞬间清醒了。
　　然后猛地坐了起来。
　　平躺太久后的坐起让你眼前有一瞬间发黑，视线恢复正常的时候，你立刻转头，看到身边被你触碰到的只是一枚枕头。
　　你眨了眨眼，彻底清醒了过来。
　　环顾房间，从布置到各处摆放的杂物确认这是昨天安置丹恒的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