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于高处坠落123


  那天蒋曼容打扮的很漂亮。
  成箫很开心,自蒋曼容的抑郁病症加深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打扮自己。
  “你什么时候过来?”成箫站在她身旁,拉起了她的手轻声问。
  “一两周以后吧,”她轻轻撩了撩头发,看向成箫的眼神温柔,“你先好好玩儿,我有人照顾,不用担心我。”
  “成箫?收拾好了吗?”成弘景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
  成箫向门外看了几眼,拉着蒋曼容的手却不愿意松开。
  “我会给你打电话。”他定定道。
  蒋曼容笑了笑,推着他往外走。
  “走吧。”
  成箫一步步往门口走,踏出大门,他回了回头。
  蒋曼容扶着门把,单薄的身子像是风一吹就能倒。她穿着许多年前流行的旧款式连衣裙,已经不再合身,显得宽大松垮,可成箫却觉得,她像是从回忆里走出来的一样好看。
  她冲成箫招了招手,成箫也笑了,冲她招了招手。
  他迈下台阶,没再回头。
  多年以后,这成了成箫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
  倘若他当初回头看那么一眼,事情会不会不一样?他会不会看到蒋曼容满脸的泪,会不会看到她连支撑自己站着都困难,会不会看到蒋曼容的崩溃和歇斯底里,就像被偷走了一切。
  他永远不得而知,哪怕在无数个梦里,他回头去看,也从未真切看得清楚。
  自那一刻起,有关蒋曼容的全部记忆不再更新,永远停留在那里。
  她穿着他从记事起就有印象的漂亮裙子,一如初见,自此永别。
  人的恶意与私欲,似刀如刃。这是条真理,或早或晚,不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它都会让人们认清这一点。
  而它替成箫选择的方式,是长达数十年遭此凌迟,以踏进成家大门作为起始。
  他被成弘量牵着走进了华贵的宅邸,见到了并排站在客厅,迎接他的几个孩子。他那时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成弘量唯一的孩子。
  他们也是我妈妈孩子吗?这句话再他开口前,就没了询问的必要。
  他看见蒋曼妮从卧室走了出来,抬眼看见他,随手抓过了个东西摔了过来。
  成箫没有受伤,他在看见蒋曼妮的那一刻便早有准备。
  因为他认识这个女人。
  她每次出现的时候,一定会朝着他和母亲砸点什么。
  那天成弘量和蒋曼妮大吵了一架,他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关上门却仍能将蒋曼妮的声音听个彻底。
  “杂种”“私生子”“小畜生”。
  原来他是这种东西。
  他就那样躺在床上,睁眼睁了一夜。第二天,他找到成弘量,说想要回家。
  “再住两天。”成弘量没抬头,对他道,“我给你母亲请了最好的医生团队,她现在正在接受治疗,别去打扰她。”
  于是成箫留了下来,一天,两天。
  半个月,半年。
  他的学籍转到了最昂贵的私立学校,他收到了蒋曼容寄给他的一箱箱衣服和书籍,却从来没能打通她的电话。
  家里的佣人对他的称呼变成了恭恭敬敬的“二少爷”,他身上廉价的地摊货变成了许多人一个月工资也买不到的品牌装。
  起初他谨慎而小心,事事都想要做到无可指摘。后来他学会了收敛锋芒,装傻充愣。
  他在等。
  等蒋曼容好起来,等那个属于他的原本的,简简单单的生活。
  他问过成弘量许多次,但成弘景无论是疗养院名字,还是医生的联系方式,都不肯给他。而他打给蒋曼容的电话,也只有寥寥几通被接通,还没说上几句,就被蒋曼容挂断了。
  多可笑啊。
  多年后,成箫每次忆起,都会这么想。
  明明悲剧的蛛丝马迹就摆在这里,他偏偏要一叶障目,自欺欺人。
  成箫有时觉得,或许一切都是命运使然。
  他命里就该背负罪责,以偿还他流着的,属于另一个人的肮脏血液。否则为什么明明知道租住人人已经换了,在路过那间老破出租屋时,他的直觉却依旧执着,催促他上去看看。
  回家的路熟悉又陌生,成箫一步步迈上台阶,走到了顶层门口。
  他抬手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从内向外打开。
  走出来的人是生面孔,成箫从未见过。
  “什么事?”来开门的男人问道。
  “您好,”成箫笑了笑,礼貌道,“我是这儿的上一任租客。”
  “我刚好路过,想过来看看。”
  男人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可就这几眼,也足够让他怀疑成箫话的真实性。
  成箫穿着不菲,手里提着的包,还标着一个最有名的私立高中的校徽。
  他这样的小孩儿,曾经住过这种地方?
  怎么想怎么不现实。
  “骗人的吧。”男人扶着门框,没什么让他进门的意思,“我之前也没见过你啊。”
  成箫想了想,道:“和我一起的上一任租客,瘦瘦高高的,还很漂亮,您有印象吗?”
  “很漂亮……身体也不太好,是吧?”
  成箫点了点头。
  “是的。”
  “那我有印象了。”男人道,“冒昧问一句啊,她是你……?”
  成箫轻声道:“是我母亲。”

第75章 于高处坠落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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