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2


  美名博了,心事了了,柯鸿雪那场酒喝得很是尽兴,少有的多喝了几杯,等上山的时候,初夏微凉的风在脸庞吹过,他哼着不入流的曲儿,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他是真的很想将沐景序赶出去。
  李文和跟他一起上山,见他神色,犹豫了很久,到底按捺不住好奇心,问:“为什么呢?”
  “嗯?”柯鸿雪没听清。
  李文和:“你入学那年,柯府刚向书院捐了一排舍院,又是前年刚翻的新,如今还空着几间,纵是先生想要扩招,哪有还让你出钱建院子的道理?”
  有些话他没说的太明,但其实是想问:招生早就过了,短短两三月里,你到底是哪来的念头,一时兴起要扔这样多银子打水漂?
  “莫说真是为了学府,我反正是不信的。”李文和嘟囔着补充,这人一贯的酒后胆子大,这样的话也敢说出口。
  夏风凉爽,吹在身上散了几分酒意,柯鸿雪许久没有回声,正当李文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有些逾矩的时候,却听见这人在他身边轻之又轻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啊?”这下换做他以为自己幻听。
  李文和偏过头,看着月色下柯鸿雪的神色,被树影掩盖,明明灭灭,几乎看不清一点真实的情绪。
  柯鸿雪眼眸微垂,望着山路上几块被松鼠或野猴带来的卵石,和那上面映射着的月光。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究竟是醉着还是从没这般清醒过:“我不知道。”
  “我见他的第一眼,就慌了神。”柯鸿雪轻声说。
  李文和瞬间惊醒,那点酒意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他唰一下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柯鸿雪看,敏锐地察觉到这里面有故事!
  可他等了许久,却始终没等来下一句话。
  百爪挠心的焦急中,李小公子假装矜持地问了一句:“谁?”
  哪怕他心里已经认定除了沐景序不会再有旁人。
  可柯鸿雪这时候却像是醒了,摇了摇头轻轻笑开,并未追究他的冒犯和窥私欲:“没谁。”
  李文和还想再问,柯鸿雪隔空瞥过来一个眼神,他瞬间乖乖闭上了嘴巴。
  京嘉山虽说是一座山,其实一点也不高,不然这群学生也不可能傍晚下山,夜间回来,晚上睡一觉还有精神去上第二天的早课。
  山上没有多少野兽,便是蛇虫,学府也会定期请人上来清理。
  是以除了一些没攻击性、几乎可以看做小宠的动物,山里也就他们这些人了。
  又走了一阵,有人喝醉了酒,在身后放声歌唱,李文和见状,顺势跑了过去跟他们一起厮混。柯鸿雪经过一棵野桃树,借着一点月色的微光看清青果上晕出来的些许粉色。
  他抬头,望了一眼月亮,在心里回了那句提问。
  除了沐景序,还能是谁呢?
  柯鸿雪很少有这么坦诚的时候,方才话音落地,连他自己都怔了一下。
  ——慌了神。
  这段时间的烦躁与不安,好似终于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又被轻飘飘地宣泄了出来。
  他确实慌了神。
  那一眼惊心动魄得厉害,哪怕他以为自己什么也没想,哪怕无论回忆多少次,那好像被换了慢动作的推门、定格、回头、对视……其实也不过发生在转瞬之间。
  可隔了这样久的时间,如今回想那些被自己忽略的细节,柯鸿雪甚至意识到,沐景序转身看到自己的第一眼,眸中霜月尽数消融,表现出来的其实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和常理去解释的放松和愉悦。
  他不自禁想,自己当时可能也是这样。
  分明……
  一点也不像。
  是为什么呢?
  那样多人月下赏花,那样多人回眸浅笑,为何偏偏一个沐景序,让他在推开院门的一刹那,以为见到了盛扶泽?
  这是一种冒犯到了极点的无端猜测,无论是将沐景序看做一个已经去世多年的死人,还是将旁人认作殿下。
  对当事双方中的任何一人来说,这都称得上过分。
  所以柯鸿雪假装自己从来没有过这种念头,也不曾将旁人看成殿下的代替品。
  但夜夜听见咳嗽时,心底莫名的烦躁是在的;山路上看见那人一身水渍、湿淋淋地朝自己走来时,无法克制的心慌是真实的。
  柯鸿雪想,这样不行。
  于是他刻薄到了极点,无礼过了头,将一切的原因归结于夜夜被人吵醒的烦躁,将事情的源头推到了沐景序头上。
  而现在月色清明,高悬于空,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在沐景序口出不逊之前,他已经在心里冒犯了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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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这点罕见的坦诚,和清醒的认知,又因为掌院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
  院舍建成大概还需三四月,柯鸿雪想着这段时间便与沐景序正常相处也罢,偏见本身就来得毫无缘由,没必要在尘埃落定之后还要计较。
  可他推开院门,历史几乎重演。
  西厢那扇几乎从未在他面前开启过的门扉打开了,沐景序身穿一袭白衣,站在门前阶上、月光之下,隔着虚空与他对望。
  柯鸿雪不自觉地又想到:哪里像呢?殿下从不会穿这样素净寡淡的颜色。
  他脸上笑意缓慢消失,脚步停在原处并未向前行进分毫。

第8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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