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望升平 借雪一窥,可见白头。


  魏玠在一边看着底下人忙里忙外地替他收拾折腾,张罗着送别该有的排场,他没有了往日的挑剔,在经询问时也是显得平易近人。
  “差不多就得了,咱家也不是什么尊贵的佛,既然是要同着陛下一道出征的,也该有个郑重的样子。省得有些个爱在背后款嚼舌根的货色说咱家比之将卒受得高待,让他们失了平衡,嫉妒了去。”魏玠接过不知名小太监递过来的炉子热着手,咂嘴说。
  身边立马就有人讨好着道:“老祖宗说的都是哪里话?亲侍陛下,相随王师,劳苦功高,谁人又敢妄议不是?”
  魏玠没多大兴味地笑了笑,那矮小的黑色身影就凝固在了一尘不染的地面,他又拢了拢厚厚的冬衣,两鬓发白的发须里稀稀地露出一丝丝的日光。
  这样的话听得多了。凄凉一样的谦虚,很是奢侈。
  “义父可是还缺了些什么?我需替义父准备妥当,望多加保重。”云卿安自人群中行出,目含关切。
  魏玠不急着答话,等着云卿安朝自己行过来,见他的模样一如从前。
  温和而带利的那套应付到何人的身上都是一样。
  “缺的,恰好是一禽一兽。”魏玠无意一般地说,眼神不知悠悠落到了哪一处,“文官袍服绣禽,武官袍服绣兽,咱家拿的那点俸禄难养。一旦其同流打起来,是个祸患。”
  云卿安的神色不起半点波澜,说:“若真是如此,未免也太不识好歹了些。明龙尊蟒在侧,自该兢兢业业。”
  魏玠似是满意了,却是锁眉叹气道:“此去甚远,归期不知,或一行错,即是永消。卿安,可还藏着银杏条,可还能赠一枝予义父?”
  这个时候早就没有银杏了,没人留意,被刻意地珍藏保存着,自然也是踪迹难寻的。不值得回味了,轻得风一吹就散,连捧都捧不起来,可又是沉甸甸得近乎烫手。所谓的真情弥足珍贵,而不值钱,只有衣衫褴褛走投无路了,才会哀求着人收下。又有什么好确认和试探的?
  云卿安可没有了那回望枯枝败叶的习惯,或青黑或暗黄,大小不一的坑洼洞口,连用手拿去扔都嫌脏。在此刻也自是拿不出来的。
  “义父若愿,来年功成秋归,满城金甲层开,绩染阖外。”无可予,他则以祝胜相避。
  谁又知道这一出会有什么幺蛾子,以魏玠的那折腾劲。无法阻拦而放心不下,也该安排着人跟随至朔边监视着,随机应变。必要的时候,借机把该除的都除干净了才好,说是表里不一,包藏祸心也未尝不可。
  云卿安含着淡笑。
  魏玠听罢,随即释然,凹陷下去的脸颊两边起了褶子,这便也是在笑了,说:“[3]我本渔樵孟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乍可狂歌草泽中,宁堪作吏风尘下?只言小邑无所为,公门百事皆有期。时造我等,时不我待。”
  其后所谈皆如平常,轻言压着生分。
  离时至,魏玠仍是站在原地停了许久,而后丢开了手炉,连带着将披在肩上厚厚的毛绒披风也扔了开去,他转身时,云卿安可见其孤矍的背,闻他所言深深。
  “不让昭王,不避污名,务必要将该有的权位牢牢掌控。别丢下你手里的那把剑,兵者凶,可自护,弃则亡。”
  *
  作者有话要说:
  [1]自《左传》; [2]自《孙子兵法》;[3]自《封丘作》
  (本章完)
  第82章 望升平 借雪一窥,可见白头。
  日子过得不快不慢,按着轨迹流去的,偏没偏是另外一回事。
  温如海从昭王府里边出来的时候没有打伞,官袍就不出意料地被雪润湿了一片,他却走得极慢,似乎是在等着人。
  阶淌着打翻的茶水,却不影响同仇敌忾的人打得火热,偌大的屋宇,偌大的弈台。
  随后而来的是张从顺,他看起来可比温如海情况好得多,至少还是干爽居多,正对上温如海投来的视线之时,也只是客气地一颔首,是像以往那般的距离。
  温如海却不像以往,抬头看了看天,在他身边口气极为自然地道,“可是不巧了,没赶上那屋漏连绵,正赶上了这飞雪连天,张统领可知道往哪避去?何不一道?”张从顺淡淡看他一眼,听到脚步声,知是薛迈也跟了上来,便提步直走,说:“有什么好避的?天这么大,躲屋里头看着像是被削成了四方角,可是那重量可是一点不减。”
  以中正之道立,不偏不倚。
  “也是。云掌印踩着的天,要变也是变不了去。”温如海笑说。可云卿安曾在朝堂上建议过让昭王回京留镇,这或许就是表了一个态度。
  薛迈从温如海身边路过时,神情也是平静得,比雁过还要干净。
  温如海心底暗啐了一口。一个个藏着掖着尽装没事人,好像就只他摇摆不定,左右都觉得烫手似的,可他非得要探探这口风不可。
  别被绕进去,带着走。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
  司马厝立在阶沿,望着广昌伯匆匆离开的背影片刻,谈不上是否为在想着些什么。时泾过来喊他回屋时,他没立刻进去,也不管身下铺着的一层厚厚雪霜,兀自坐下了。
  ——
  直到一只乌云盖雪的野猫儿在高树上瞪眼嗷叫了声,激得虎皮鹦鹉气得直哆嗦之时,时泾才如释重负,很夸张地嚷了一声追上去了,同时还有似是在不远处的女孩笑闹的声音传来。

第82章 望升平 借雪一窥,可见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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