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照铁衣 难战难退,愿求痛快。


  眼前这条长长宫道上弥漫的沉闷气息仍然分毫不减,地面未免也太干净了一些,净得空洞诡异像是许久都未有人过经。终于,在其上现出了许多匆忙凌乱的黑色身影,被折断的箭矢掉落而下,如同在为一张泛白人脸上添加了模糊不清的五官。
  随着污血洒下,沙哑的痛呼声持续不到片刻便彻底消失,在打斗中丧命的人露出都一样难看的嘴脸。四卫营的禁兵也越来越少,可以相协的厂番大多数都被调到了宫外去,在这种局势下根本就占不到上风,聂延川仍是维持着全神戒备,领着手下人护送云卿安离开。
  可是能去哪里?在这宫里有哪一处地方是绝对安全的,究竟被昭王掌控了多少?这本就是不死不休,你存我亡的对弈,断没有对敌人留情手软的道理。现下能有喘一口气的机会,不过是因为昭王还没对此完全反应过来,一旦他加派人手前来追击,落到其手上必定是凶多吉少。
  “我等死不足惜,保护掌印先撤!”
  “掌印您怎么样?可是因为病情的缘故?属下搀着您走……”
  云卿安在昏暗中费力地抬起眼,只觉难控意识的迷乱,这突发状况使他面色已然是如纸般苍白一片,竟似乎是连思考这种麻木失感的异样从何而来都变得格外费劲,却能肯定这与病情毫无关系。
  他在身边人的层层围护当中将目光落到一个方向,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说:“本印无碍,送我过去。”
  暖阁空凉,他要去到那里温一盏小火,安一处小休,等司马回来。
  “掌印放心,定依言办妥。”聂延川会意,尽管神情冷肃,然还是迅速地一咬牙应下道,将云卿安托付给周围人后便握紧了他手中仍在淌着血的绣春刀,反身而去准备继续应敌。
  厮杀声如影随形,身边的人呼吸声像是在往下坠着石头,唯有刀光照着暗路,每走一步都极为沉重吃力,可云卿安完全不敢停下来,也断不会再往回看。
  此刻做下这个选择,或许不是最明智的,但却是他现下最想要做到的。理智告诉他应该找一个最为隐秘的不可见人的地方,是死是活都看天命了,可他想任性一回。
  再多的权势滔天,再多的阴谋诡计,都不敌一回共剪窗烛,他只是在大厦将倾之时,妄图有一个厮守之处,哪怕是纷繁中的简陋。
  待事了,终可安。
  他终于在唇边扯出一抹勉强可称为上扬的弧度,脚下却是在这时被不轻不重地绊住了,失重之时,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倾了一下,多亏了旁侧的一位眼疾手快小太监把他给扶住了。
  “看着还有些距离,路不好走,掌印累了,可要先行歇一歇?”
  宫里的暗道永远都是四通八岔的,一条接着一条仿佛走不到头,但云卿安对此认得真切,是快要到地方了。故而他摇了摇头,将手从身边搀扶的小太监那里移出来,继续往前提着步子。
  饶是这并不算远的一段路,走得却并不踏实。然而身后的脚步声亦步亦趋,像是散步一般轻松,又近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贴到他的背上。
  越来越轻,也渐渐没有了初时的纷乱,不再是人多之象。
  云卿安倏地停了脚,却也没有回头瞧身后的那人,凝声问:“岑衍被你们弄去了哪里?”
  似是颇有些意外般的,答复并没有立刻响起,因而周边静默了一瞬,却没有再给漏去的残风留下回旋的余地。
  “掌印何出此言?难道不是应该先问一问,您接下来会被怎样处置,竟还有闲工夫去关照别人。”那小太监缓缓走到云卿安面前,挂着的假笑显得非常油滑,眯起来细长的眼睛却像是利爪,他接着道,“说起来,掌印也该记得我才是。奴婢是兼管后宫膳食的阿甫,本是要被您下令给处死了的,可还有印象?”
  云卿安对他稍加打量,同样用着极为随和的口吻道:“本印确实记得,虽说像你这样居心不善、被外势收买作刺的小人死一个是一个,不足为提。”
  自从先前出过事以后,他确实是有深疑故而下令严查肃清。
  “奴婢确实是卑微,也承蒙昭王殿下的看重,故而还能派些用场。”阿甫回脸看往来路,挺直了脊背,阴阴地说,“现已定方位告知于殿下,相信不消片刻即可追至,掌印自求多福。”
  (本章完)
  第95章 照铁衣 难战难退,愿求痛快。
  “报——侯爷!殿下命弃抵抗,立刻停止不必要的伤亡,迎军入城,称臣听服者皆受重赏!”城门拐角处的传令官飞奔赶来,嘶声大喊着传达了昭王的诏命。
  正值众人闻言出神之际,一嗖利箭紧贴着时泾的脸颊而过,箭羽划破了他的额头涌出鲜血。他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后背皮肤的毛孔扩张开来,他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装模作样地破口大骂道:“哪里来的细作妖言惑众,务必将之拿下!”
  随即,他飞快地冲上前去用佩刀往那传令官的脖颈处一挥,便见鲜血染红了刀锋,滴在地上化作一滩渍,随之倒下的人眼中惊惧的眼神始终都未曾消去。
  密集的人群中喊打喊杀声交织成一片,其中不乏疯狂逃窜的兵卒,仍是茫然无措,却根本就没有办法置身事外。各不相接的异端争相逐涌吞噬,春寒料峭的薄冰被尖端打碎,赤白的虎尾凭空冒出獠牙。
  这本该太平静寂的城夜,被生生撕烂成了两半。

第95章 照铁衣 难战难退,愿求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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