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昨日凉 只潇随重浪。210


  司马厝沉吟了少顷,忽然意味不明地冷笑了声,道:“鞑蛮今年的进贡,该得是份大手笔。”
  贺凛微怔,继而反应过来,说:“侯爷是想逼他们多出点血?巫蛊之术在其国都发迹已久,确有可能与此脱不了干系。”····“就算是铁翅硬了,在飞的过程中都能徒手给它掰断,更别说其一直被涿东牵制着难进难退,既然是干了亏心事,要求掏光底蕴付出点代价,总也还算宽容厚道。不管究竟是不是,反正凉州这烂账黑锅就要全算在他们鞑蛮人的头上。回头我让卿安……”
  司马厝的话音却是戛然而止。
  贺凛也赶紧噤声,一时间,气氛有些沉凝。可是怎么就到了这样的地步?连不经意的念想提及都成了过错一般,讳莫如深,难敢追问。
  随即,司马厝转移了话题道:“官府衙门那边半天不出动静,都跟酒馆一样闭门打烊了?还是也想更换好混些的营生谋差?”
  贺凛闻言,顿时面露愠色,拔高了声量道:“前些日子才去同其会过面,一个个醉醺醺的唾沫横飞,却对祸事只字未提!还纵容那恶厮当街辱踢民女,看那骄纵生烟的德性,尽是些指望不上的烂泥,不干利事姑且先不提,还净图着敛财豪横!”
  话落果见司马厝那越来越冰寒的脸色,他一直知道侯爷的脾气,也很明白在这时候该怎么做。早就应把那些恶端利落地给拔除干净了,先杀后奏,连同府匾都拆下来砸烂才是正解。
  可是这回,贺凛还是难免忐忑犹豫了。
  “其称所在官位是由云掌印先前一手提拔,特派而来,因曾在京为之屡屡立功,故得亲信有加。还说,家室同亲,改天要邀侯爷赏脸一道……”
  “那本侯今日,就赏他这个脸面。”
  一字一顿,俱是杀伐狠厉。
  旋风绕响,雀惊飞檐,竹桶的水在日影下闪起了亮光,哀呼起时,振荡欲裂。
  与此同时,在府衙路边的茶棚小桌旁,一耋耄老妪身躯佝偻,她干睁着浊目四顾,像是半身入土而六神无主,嘴里含糊不清地喃喃:“孙……孙儿啊!”
  手中的棍子往前探了探,她仍是根本就挪不动步子,早就蹶得没法走路,行动全赖她的孙子不辞辛苦地背来背去。
  她的面前还摆着一些散乱的干粮和热馒头,都是那一片孝心来的,狼吞虎咽地吃一些来填肚子,剩下大半都给对方留着了。
  久久不见,可千万别是出了什么事。
  仲长栾披头散发、踉踉跄跄地冲出来时,第一时间不是想着怎么逃命,而是下意识地用手掩面朝茶棚方向看去,尽管明知祖母正在那里焦虑不安地等着自己,他却仍是狠下心来,转身往反方向跑去。
  未及却被几步之间追上来的人狠狠一把扣住了臂膀反缚于身后,他被迫半跪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我问你话,上头的人都去了哪?要是舌头还在就出个声。”司马厝垂眸扫他一眼,不悦地道,“我又不是提刀来当场就要了你的命。”
  竟是碰着个有些眼熟的人,却偏偏行为莫名,见了他,就跟见了阎王索命一样。
  仲长栾想要出声求饶和解释,却又不敢张口发出声音来,害怕被祖母觉察到不对劲留意到这边,故而愣是一声不吭,直让司马厝不耐烦地把他松开丢到一边。
  把人带往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时,仲长栾才敢抬起头,语带恳求,哽咽着道:“侯爷,您可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容我们祖孙俩在今后得以安生过活!贬讨艰难,而今真的是贱如蝼蚁,无路可去了啊!”
  司马厝都要被他这番没头没尾的言语给气乐了,后退得离他远了些,嘲道:“本侯就是闲得慌,也不至于去当人贩子,再不济,穷困潦倒也都有……”
  家里媳妇儿养着。
  自是也没能够再言之于口。
  仲长栾怔怔半晌,凄凉苦笑,似是对他的随然难以置信,竟又跪下涩声道:“在下千不该,万不该在朝堂之上对侯爷有了得罪之处,蔑言不逊,颠倒黑白!遭贬谪于此,府衙看门仰人鼻息,自知皆为应得,能活则活,亦对云掌印怒之置措毫无埋怨之心。今但为全祖母养恩罢了,愿求谅解一二!”
  有什么猛地在脑海中闪过炸开,那未明的一面被翻转过来,覆盖而上的原本就全是密密的暗影,错愕几瞬,心也一点点地沉坠下去。
  “你说……”司马厝的视线牢牢锁定着他,而声音越来越低,“是卿安因此施压,逼你沦落至今这般的境地?”
  仲长栾半晌未动,形销骨立便已是说明。
  如何否认?
  随后即是内情桩桩件件,皆陈述于前,几经周折却也简略,似是轻而易举地就能翻过了篇。掌印在京权势大盛,党下骄纵不缺有人妄图觊觎国难财,捐钱很多而真在凉州派上实用的寥寥无几,流民纷纷入军投奔也是无奈,在乱世之中背井离乡,便也算作难得的机遇了。
  毕竟谁又能预料得到,明日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茶棚显得是越发的寂寥,在昏沉的碎影当中岌岌可危。
  老妪颤唞地挪动着步子,仿佛下一刻就会把骨头都给摔折了,肤色也是现出不正常的紫黑,虽少走可那脚下的鞋面也还是磨损得不成样子。同那许许多多的人一样,忧心忡忡,万不得已。
  许久,司马厝才艰难地移开了目光。

第101章 昨日凉 只潇随重浪。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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