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催人行 不是温润,是寒凉。37

  一张锦雕垂纱的床没来由地在他面前晃过。他知道云卿安别有用心,只但愿不是这样那样。
  怕是会烧得连骨头都不剩。
  “公子!不好了……”有侍女匆忙地跑来,神色慌张道,“公子老师……他出大事了。”
  老师,颜道为。
  苏禀辰和司马厝对视一眼,桌案下的手猛地攥紧。
  ——
  夜风曳屋发出阵阵咆哮的低语,噼里啪啦的火星子跳动之上,黑烟自火把袅袅升腾,暗了这方天地。
  黑压压的东厂番役单手握刀,将颜府上下包围了个水泄不通,兵锋直指府内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吓得抖如筛糠的家丁。
  火光冲天,刃尖含霜,堵得人压抑。
  “颜阁老身居高位却作风不正,因谏言不受纳而对陛下心怀不满,既而意图撺掇朔北起军造反。有违忠君之道,其心可诛!东厂奉命办事,特将之捉拿以听候审讯。”
  徐聿话一说完,带领手下利落地公事公办。
  “佞畜魏阉,走狗云贼!你……你们含血喷人,颠倒黑白是非,祸乱朝纲!折了我一把老骨头不要紧,偏还害得我泱泱大乾如此这般……”
  颜道为身体两侧被粗暴地架着,在两位高大的番役中间越发显得瘦骨嶙峋,额上发已然全白,鬓角的青筋格外明显。····他痴痴望天良久,已是老泪纵横,却仍是靠着最后一点力气,怒视向云卿安对着他破口大骂。
  “这般的世风日下啊,黎民百姓平白遭罪。你们罪孽加身,该是要遭天谴的!”
  一顶软轿被数人稳稳地抬着,似是凌驾于这一切之上。
  云卿安只在起初时拿眼看了一小会儿,便颇感无趣地放了帘。
  他面无表情地只是听。
  风掀不起一丝波澜。
  裂冰玉戒在他手上显得越发的苍白,几近病态的支离,如同他这个人本身。
  霜雪浸染出的不是温润,是寒凉。他云卿安又不是例外。
  冰玉尚且破碎,更何况是人。不过是借着光泽掩盖,而他不需要罢了。
  久虔却远远做不到这般淡定,看着眼前这兵荒马乱的一幕,他青白的脸上没有了血色。
  他本是刺客,早见惯了惨烈血腥。该无动于衷的才是。
  但久虔不能。
  多年前发生的旧事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背负的债。他想偿还,却不得已欠下更多。
  “你家侯爷会明白你的一番苦心的。”岑衍在他身边好心地道,“你也是为了他好。”
  久虔心下一紧,到底是没说什么。
  哽咽的声音渐渐小了,府中人似是认命了般任由押解。
  颜道为眼中含泪,这位孤身老人上无高堂,下无妻儿,一生为社稷汲汲营营,现在要走了倒也算是了无牵挂,只是连累这些无辜的家仆,他着实心中有愧。
  尘埃落定,东厂来得浩荡,此刻功成而返,慢慢回行时,未熄的火把后是一片被风带得横扫的浓烟区域。
  如同要毁尸灭迹一般。
  “来者何人?”
  在番役队伍中,祁放似有所觉,突然朝后方沉喝一声,却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来人重重踹翻在地,佩刀亦被一把夺过。
  刃尖劈开黑烟,破风声似惊雷乍现,锋芒映出司马厝冷肃的面容。
  眨眼间,他已是挥刀直逼祁放的面门而去,快而狠历,丝毫没有要留手的意思。
  徐聿急速回过神,纵身掠出挡住他的刀势,巨力碰撞间接连往后倒退数步。
  “扰乱东厂公务,侯爷可知该当何罪?”徐聿已认出来人身份,握刀的手微微发麻,却仍是气势不弱地拦在他面前道,“还是勿要插手的好。
  “司马眼拙,当是有贼匪劫掠,不知原是东厂在此秉公办事。”司马厝没多大诚意地将刀柄转了一圈,语气嘲讽道。
  “秉公办事”被他刻意加重强调。是何意思,众人皆心知肚明。那些阴沟里的手段,栽赃嫁祸,谗言污蔑,可谓是层出不穷。
  云卿安却是笑得温和,眸中似是欣喜,被岑衍扶着走下来,道:“侯爷可是专程来看咱家的?”
  一个人是该冷血到什么地步,才能做到这般无动于衷。
  像是,没有了良心。
  在那日两人隔着火折子的对视下,氤氲着还未来得及升起的蒸汽,尽数在此刻如浮影一般破灭得无影无踪。
  司马厝不置可否,望着被押送的颜府众人面色冷冽。
  云卿安察觉到他的目光,诱哄似地说:“来了,就别走了。随我来看,如何?”
  司马厝冷笑一声,逼视着他说:“看什么,看云厂督丧尽天良,挖人心肝吗?”
  云卿安垂了眸,神色说不上是阴郁还是黯然,低语道:“云开月明,风朗气清,我会让你看到的。”
  祁放手撑着地面站起往一个地方行去,抬头时望向司马厝的那眼神宛若是淬了剧毒。
  司马厝向来敏锐,眼尾随意地扫过时对他并不在意,目光却在久虔的身上一顿。
  看个下人还看到东厂去了。
  久虔抱臂深吸一口气,上前躬身道:“参见侯爷,且容属下日后解释。”
  司马厝一言不发,将手中刀对准了久虔。
  解释?没有日后,只有现在。
  但凡他手下人和此事有一丝一毫的牵扯,他势必会清理门户。没得商量。

第20章 催人行 不是温润,是寒凉。37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谪宦完整版章节

正文卷

谪宦完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