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17


  她坐下吃了一口,道:“方才过来时,见李昊风风火火跑出去了。”
  边跑还边往嘴里塞蒸饼,跟被火燎了屁股一般。
  李清赏随后坐下来,也因为食欲不振没再动筷再用饭,微微笑道:“大约是要补落下的两日课业。”
  此话说出来,她这个亲姑都不太敢信。
  果然,柴睢嘴角一勾,飞快笑了下:“随之说她帮李昊告有假,本以为小孩会再抱着你哭两回,毕竟今次事发生突然,被吓到才是正常。”
  李清赏眼眸半垂,视线落在面前碗碟上:“非是我故意夸昊儿,自庆城北来上京,我和昊儿是互相扶持,我带着他,他带着我,他顽劣是事实,心思确然也比寻常同龄孩子更深些,我瞧他今日表现,怕是脑子一热要认真学习两天了。”
  听李清赏如此心平气和同自己说些家长里短话,柴睢揉了下酸涩而沉重的眼睛,她处理事情整宿没睡:“你倒是知他,那你呢,准备何时回学庠?”
  “昊儿说你已替我向学庠告下假来,”李清赏动了动放在腿上的右手,虎口处被豁开个口子放血,现在乱动时细布上还会往外洇血水,“那我就多休息休息,人嘛,适当放松也是好的。”
  初三日破晓前,医官肖桭为太上诊病,本也以为是头部问题,试几番后皆不对症。
  碰巧看见太上左手食指如被蛇咬肿而淤黑血,肖桭情况紧急中灵机一动,从前任太医院院首大医官霍如晦撰写的医书上,找到了永州半成蛇毒中·毒之症恰与太上表征契合。
  一时间,无头苍蝇般的众医官连声低念,“多谢林相保佑”。
  霍如晦医书上急救方法记录得清楚,可肖桭需要再进行确定。
  试毒,把柴睢手上伤口处提黑血再染他人,而后用霍如晦医书所记之法解之,此法提出,一帮谋士属臣暗卫挤在里屋门口跃跃欲试,里屋卧床前,谢随之和舒照争先恐后,肖桭却被李清赏拉住胳膊。
  这毒,她要试。
  在看着柴睢躺在卧榻上口鼻耳孔出黑血而数位医官一筹莫展时;在不知从何而来的梁园谋臣们建议要第一时间拿下她审讯时;在谢随之护着她据理力争反驳谋臣提议时;在舒照目光闪躲几番对她欲言又止时;在那位名为郑芮芳的卫官带刀守在里屋门口时,这毒她李清赏于情于理必须试。
  她在里间时,听见了外面陌生谋臣给接管梁园的谢随之舒照提建议:
  “此女最后与殿下共餐,最有机会暗害殿下,她又是内阁所送,于梁园而言本就是个极大麻烦,倘非殿下容她一饭,梁园岂会留她在此?此女在,庆城军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梁园便会首当其冲!禁卫抄没鄣台在前,如今形势敏感,切望嗣爵和督总再三思!”
  作为局中局的局外人,李清赏听不懂谋臣那些忧虑,但是,就像没人能直接证明柴睢中·毒是她所害,这里也没人能证明柴睢不是她所害,她想清清白白留在这里,便只能自证自救。
  以上想法是她被关在四卫所那日夜里,于辗转难眠时后知后觉所想出来,至于提出试毒的当时,当时她被柴睢昏迷中不停口鼻出血的样子吓坏,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意识只有三个字“救柴睢”。
  她吓坏了,上京路上那次差点被坏人抓住也没那样害怕。
  最后,她以身试了毒,医官成功救回太上梁王性命,只是她右手虎口放毒血的口子开得又深又重,能多休息是好事。
  柴睢病体初愈,疲惫中食欲不振,三五口粥也没能喝完,放下碗,语慢声低道:“三月花朝节,汴京二月便热闹起来,西市有早花集,好多异域外邦花卉展出,你可去那边散散心。”
  凑热闹秉性大约八十岁也不会改,李清赏欣然点头,柴睢却冷不丁再道:“我抓了李泓瑞,他想见你。”
  经调查,李泓瑞不止买通梁园婢子偷太上药渣,二月初二傍晚李记干锅铺子,给李清赏菜中下·毒的主使者亦是这位李泓瑞。
  那男人年后分官未得,不知究竟为何被赶出国丈府,想结交大理寺少卿申沉又未果,他估计是疯了,太想要重新回到刘毕阮身边效劳,动了直接灭口李清赏的心思。
  李清赏愣住,欣然未罢的情绪无缝切换上愤怒:“他参与害你?!”
  须臾之间,柴睢有所犹豫,只把真话说出来一半:“他买通咱们院里下人,偷了点我的药渣欲探我病情,不算有谋害之举。”
  “我不要见他,”李清赏抿抿嘴别开脸,低声嘀咕,“他是死是活也不必告诉我,多谢。”
  “好,知道了,以后不说。”柴睢笑了,轻压的眉头舒展开,鬼使神差伸出手,用拇指指腹擦掉了李清赏嘴角沾的蛋黄碎屑。
  此举既出,双方具是一愣。
  触感略微有些粗糙的手指从自己嘴角一擦而过,李清赏羞涩得没敢看柴睢,半侧着身子用手帕擦了嘴,解释道:“方才吃煮鸡蛋,昊儿不吃蛋黄,塞给了我。”
  瞧着淡定,倘非脸颊染飞霞,谁又知她心若擂鼓。
  李昊不爱吃蛋黄,李清赏不爱吃蛋清,这些柴睢都知道。
  无意识搓动着碰过李清赏嘴角的的手指,仿佛那一蹭而过的温软触感仍在指腹间萦绕,太上梁王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只要看见李清赏,就忍不住想要碰一碰她,同她更亲近几分。

第三十五章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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