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177


  “太上,饶命!”刘庭凑那双连眼尾每条皱纹里都写满算计的三角眼,变得泪意盈盈起来,乞求般望向这边,“求太上高抬贵手,老臣愿意……”
  “孤素不喜欢两姓奴,不必你转烧梁园这台过时老灶。”柴睢梅开三度,张口不说人话,愣是把一根蚕丝劈四十八份绣成个鱼尾巴、价值两千五百两的云团扇,呼呼扇出八个钱一把的蒲扇之风来。
  她提出要求道:“其一,莫再扰我梁园诸方清净生活,其二,胆敢再碰我的人,令郎脖颈上这把刀,便要再往深抹了。”
  刘庭凑没说话,火烧眉毛了还想继续掂量是否可以稍微讨价还价,关于皇帝柴篌的所有事,他习惯于多留几分转圜之地。
  “可是……”奈何他刚开口,手中刀背飞快脱离,旋即亲眼瞧见架在儿子脖上的刀刃,它更往下压了点!
  刘庭凑带了哭腔,以手锤地,为难不已:“臣与太上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太上与公家姐弟之事,怎就要将老臣一家牵扯进来!”
  “……”柴睢没想到刘庭凑会来这么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干脆转过身来靠着多宝架看他演,“不然阿照剁刘大公子一根手指,把他弄醒问一问,问他孤为何登门来找茬。”
  “末将尊命!”舒照应声,用刀尖去拨刘毕阮手指。
  吓得刘庭凑急忙去抢抓儿子两只手,坐地上抽噎哭起来:“太上若是因区区庆城李氏女而伤害当朝命官,千秋后世会如何评价您?又会如何评价为您传道授业的林敦郡王?!”
  拿林敦郡王来压人,此言可谓诛心,柴睢却像是听到了个甚么笑话,嘴角勾了勾:“千秋万代名于我何加焉,两条件若是难答应,孤也可以回黎泰殿重执玺印,刘国公清楚,那于孤而言,并非难事。”
  ·
  刘毕阮从昏迷中幽幽转醒时,府里更声刚报响二更,听见屋里有纸张翻动声,他偏过头来,看见身形略显佝偻的父亲安静地坐在桌前就灯看书。
  “梁园今日来,便是为李氏女,”刘毕阮察觉儿子醒来,合上了面前书卷,淡淡问:“好端端,如何又想起去动李氏女?”
  刘毕阮从床榻上爬起来,发觉两腿仍旧被吓得瘫软无力,看见父亲在灯火下悠然闲坐,他心想,父亲肯定已经摆平了柴中绥的事!
  刘毕阮道:“駮神铜矿出事,使我们欠下东厥巨额,而今欠东厥的最后一批银就快要还清了,事将毕,李氏始终是隐害,父亲说过,后患不可留,公家也是这个意思。”
  昔日处理类似问题,父亲可是连当事人身怀六甲的发妻以及年仅三岁的幼子都不放过,刘毕阮当时心有不忍,父亲告诉他,“斩草要除根,否则留着那些孽种长大报仇么?”
  那些话深深烙印在刘毕阮心里,成为他的做事准则。
  刘庭凑似理解儿子的初衷,默了默,引导道:“李氏无非一介女流,并无梁园之能耐,她连她兄长之死的真相都不敢去探知,又岂会对我们造成威胁。”
  刘毕阮并不赞同父亲这个观点,又不敢直眉楞眼反驳,心里琢磨着如何避免父亲惩罚他。
  沉默良久,他从床上跪到地上,磕头道:“儿想给柴中绥下马威的法子并没有错,惟坏在柴篌那蠢货没有把鄣台和三思苑处理干净!倘梁园的消息网被拔除干净,柴中绥在我们面前哪还敢如此放肆?!”
  “蠢货!”刘庭凑的耐心终于被这自以为是的儿子磨耗干净,拿起空茶盏在桌上重重跺了下,瓷器震得他虎口疼,“柴讷之当过八载东宫又八载皇帝,你真以为她只靠鄣台和三思苑那几个破地方洞悉世事?!”
  “我……”刘毕阮欲唇齿相驳。
  被他爹冷冷打断:“够了,你至今还是万事只会怪别人,这些年来,无论何事,成则全是你功劳,败则尽是他人过错,刘毕阮,奏请立爵位继人的折子已写好放在我书房,转天将送大内去,你便是这样让我看你的本事吗?若是如此,你昆弟主动替公家抗下西苑骑射罪名的功劳,以及他表现出来的格局与心胸,可就实在要在你之上了。”
  西苑射猎故意射伤农官取乐的,其实是皇帝柴篌。
  “儿知错。”刘毕阮不情不愿磕头认错,低下满脸不服气的头,为得爵位,他忍了,“此番全赖父亲从中斡旋,儿已真正了解柴中绥,日后行事,儿定会无比谨慎小心,再不会犯今日之错。”
  刘庭凑气得咳嗽了两声,道:“北线刚传消息过来,那边的接头处不久前被股不明势力端了,柴讷之好生打我们一个时间差。”
  说罢,又不放心地叮嘱:“北边事以后你莫再插手,之前让你脱手矿上的事,现可已脱干净?”
  刘毕阮支吾一声,摸了摸鼻子:“父亲叮嘱,不敢不遵,矿上诸般儿已不再过手,请父亲放心。”
  “只是,殷守康不能继续活着。”杀意从刘毕阮脸上闪过,轻飘飘的话语仿若决定踩死只蚂蚁,“按照最坏打算来看无非是他早已落在柴讷之手里,那么柴讷之必然已清楚駮神铜矿上所有事情,几年前的暴乱也会浮出水面,父亲,殷守康必须死。”
  杀死殷守康事情就能平息么?自然非也。
  刘庭凑没搭理儿子的话,截至目前为止,他派出去的精锐暗探们未探关于殷守康的任何消息,仿佛下午时见到的那份殷守康供词只是幻觉,而真实的殷守康,或许早已在几年前的暴乱中化为一抔黄土。

第五十三章177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眉上烟火免费无删章节

正文卷

眉上烟火免费无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