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230


  此言既出,所有人愣在当场,刘俪吾不敢接太上话,错愕中看向柴篌寻求帮助,在她和皇帝的预想中,柴讷之是不会轻易答应滴血的。
  沉默,一片沉默。
  在怪异的沉默中,柴睢把在场人逐个扫过,忽嗤笑出声:“敢情各位都知这是在唱哪出,合着单耍孤王来了。”
  柴睢和皇帝的指尖血,能做药引子?李清赏也旋即明白了柴睢此话何意。
  孰料,在坐女女男男老老少少纷纷起身,哗啦啦跪满地,异口同声求告道:“皇王恕罪,臣等知错。”
  按照这整齐划一的熟练度来看,以往十几年中,这些人没少如此气他们皇王,皇王生气,他们就跪下告错求饶,让人感觉怒气冲冲一拳头砸在棉花上。
  李清赏悄悄捏住了柴睢挂在腰间的牙牌,心道怪不得柴睢脾气好、遇事稳得住,每日和这些人打交道,搁谁谁不得练大度啊,不然还不让气死。
  果然皇帝不好当。
  便在此时,柴篌这狗逼玩意出来当好人了,用要死不死的样子,可怜巴巴,赤胆忠心劝道:“还请太上恕罪,众位姑长叔伯,也是为了朕好,求太上息怒。”
  柴睢还没说话,清晰感觉腰间牙牌被人用力揪住,垂眸看,是李清赏正替她咬牙切齿,柴睢心中失笑,这女子真是爱憎分明。
  屋里应是藏不少兵卒,喝过血的刀压不住地往外冒寒气,柴睢懒得再装下去,取下腰间牙牌给李清赏攥着玩,背手踱步到匍匐于地的众人面前。
  太上嘴里不紧不慢道:“世上没有出来卖屁股,还要立牌坊的好事,既然大家都在,皇帝也不要再戴着那张可怜人面具装无辜了,你坦诚,孤王也坦诚,咱们尽快把事情分说清楚,大宗伯高龄,熬不住在这里看你们夫妇装疯卖傻。”
  “太上您是长姐,长姐如母,您的吩咐我们夫妇莫敢不从,可您不能这样,红口白牙地污蔑我们。”刘俪吾再次嘤嘤抽泣起来,无辜且可怜,“您怎么能这样说我们。”
  柴篌赶忙劝慰:“伤心哭泣对腹中孩子不好,梓潼,莫要再哭泣。”
  “叮当”一声瓷器碰响,是柴睢手欠,掀翻了茶几上不知谁的茶杯盖子,天青色杯盖在茶杯上翻个身,像只小王八被翻了壳。
  在跪众人齐刷刷打个寒战,太上之仪,不怒自威。
  偏生太上不知跟大望四柱里,哪位学来的无赖德行,耍混道:“柴篌你说这些话时,牙不痒痒么,万亭芳可是牙痒痒,不信传他来问问?”
  在场众人不解其意,跪在最前排的两宗亲暗暗交换眼色,柴篌见状,被刺激得两手猛然抓紧身上所搭薄毯,是了,他开始牙痒痒了。
  日前万亭芳休沐,出宫后忽然不见踪影,至今毫无消息,看样子是落在了太上手中。
  柴篌咬紧牙关,脸上仅存的血色刷然退尽,苍白虚弱得仿若会当场死掉:“太上此言何意?”
  这厢听见两代皇帝如此对话,刘俪吾也忘记了抽噎啼哭,更准确些形容,她僵硬在了那里,甚至一时忘记要呼吸。
  日前万亭芳出宫为她办事,结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以为是柴篌所为,试探寻问时柴篌也并未否认不是自己捉拿的万亭芳,此刻看来是柴篌又骗了她。
  骗她来陪她演这出戏。
  “凭你头脑和手段,不足与孤玩弯弯绕,帝王权谋心计你且差得远,坦率些对大家都好,”柴睢任宗亲们惶恐跪满地,背着手再踱步回来至李清赏身旁站定,看向月亮门里,“孤最后一次问你,要指尖血做甚,滴血认亲?”
  柴篌心中尚未组织好语言,刘俪吾暗暗松口气,只要话题转移开,不提万亭芳和她腹中胎儿,那她所有情况便都还有转机。
  至此,在场只剩李清赏和大宗伯,没有在太上和皇帝的交手中低头避难,大宗伯双目半阖仿若入定,李清赏肆意观察屋里人,刘俪吾暗松口气,以及柴篌措手不及的隐忍反应,尽被她看在眼中。
  在柴睢问罢后,皇帝犹豫须臾,仿若被逼得百般无奈,只好于千般不忍中吐露实话:“是太上逼朕,朕不得不说,宋地来了个人,要和太上认亲,自言乃是太上生父,事关皇家颜面,朕本不欲闹得人尽皆知,奈何太上不解朕用心良苦,步步紧逼,朕不得不和盘托出。”
  他摇着头惋惜大叹:“呜呼!何至于斯?”
  “真是够了,”柴睢像听到甚么笑话,冲另边跪满地的宗亲摆头,“乌乌泱泱喊这么些人来,你是不欲声张?睁眼说瞎话也要有个限度,若是过头,得失难料。”
  威胁之言也不必说得豪情万丈,或咬牙切齿,轻飘飘从太上口中讲出来时,比任何形式的狠话都让人害怕。
  “太上心虚甚么,”柴篌仍旧那幅被掏空的样,以病中虚弱之姿,掩盖咄咄逼人之态,“可是不敢见那位宋地故人?”
  针锋相对下,气氛紧张起来。
  大宗伯静默不言,诸宗亲跪地不敢乱动,李清赏本最是担心柴睢,然而看着太上在这里半点脾气没发吓得宗亲跪满地,还能逗猫遛狗般,自如应付柴篌夫妇的拙劣刁难,她松口气,不紧不慢倒两杯茶。
  一杯自己喝,一杯备给柴睢润嗓子,柴睢要撕掉那张绵羊皮,大杀四方了。
  倒茶声在剑拔弩张气氛中显得突兀,引来对面大宗伯目光,李清赏刚端起茶杯,蓦然碰上对面老者视线,抿抿嘴有些胆怯,想把茶杯放回手边茶几。

第六十九章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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