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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自你本有的身体?”观世音原是玩笑的语气,半晌后没等到祁空回复才惊讶地补充一句,“当真?”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进金顶,宋晚分明站在桌前,她们却像没看见似的径直与她擦身而过。
  祁空神色淡然地从桌上取了属于祂的长明灯,半眯着眼睛观察片刻:“灯也没出问题啊。”
  观世音的神情却有些古怪:“那声音是否不分白天黑夜,一直在响?”
  祁空不假思索:“对。”
  “可是出自你的心……左侧肋骨之上?”她话临出口改了说法。
  “正是,”祁空一只手摁了上去,带有几分疑惑地道,“且时快时慢。后来我知晓了,在遇到某些事时,这声音便快一点……”
  观世音嘴角抽了下,打断祂:“你说你方从凡间回来,可是花神重新转世去了?”
  “正是,”祁空第二次道,“你是如何得知?”
  观世音看上去有些不想搭理祂,神色从难以置信到果真如此,变幻莫测。
  她问道:“你知晓下五道生灵都是有心的么?”
  祁空被问住了,祂似乎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从没想过有一天“心”这个器官会出现在祂身上。尽管这显然与生灵的心脏不能相提并论,可……天道为何会生出这种东西?
  这一问题很显然无法从观世音处获得解答,甚至善逝也给不出答案。祂听闻西天斗战胜佛的原身同样是石头,也不知祂有心没有……
  思绪骤然飘得很远,直到祂被自己的心跳声吵醒回神,观世音问祂与花神相处得如何了。
  祂将在人道那皇帝行宫中看到的景象一一说道来,隐晦地略过了自己略施法术让太医改了花神的医方一事。观世音却若有所思:“我听说,花神下凡历劫,原便是不会受一道交合之苦的。”
  祁空却没听过这一说法,正向观世音询问时,却见她似乎收到传音,眉心微蹙,道:“人道东海祈愿……海神让我一道过去看看,失陪了。”
  祁空见她几步消失在金顶外,只得叹了口气。
  但祂又是闲不下来的性子——尤其是当遇到与花神有关的事。观世音方才的话惹得祂又了几分兴趣,天道司命的簿子祂看过了,却不知“花神不会受交合之苦”这一说法从何而来,放眼六道阴阳中管着命格的地方,除开司命,也就只剩下阴司了。
  祂遂下阴间去。听闻天道造访,五殿冥王客客气气地将祂请进了殿里;听闻是来看生死簿的,又客客气气地跟祂说这个看不了。
  “大人,实不相瞒,这生死簿上设了结界,我们平日里轻易也看不了,”阎罗王苦着脸端着滚烫的茶水,“就连负责编写的阴差们,也只知道自己负责的那一块内容。而这内容自身就设有结界,一旦说出口,那可是天打雷劈永不超生的。”
  “天?”祁空嗤笑一声放下茶杯,茶水溅在木桌上洇出大凶的卦象,祂却不分半个眼神,“我便是天。”
  阎罗王拗不过祂,酆都大帝此时并不在阴间,也只能由祂去了。
  可祂翻遍了生死簿,却没能在上边找到宋晚的名字。
  “大人要查的人姓甚名谁,籍贯为何,是人类还是妖兽?”没隔多久阎罗王又凑了上来,“我来替大人找吧。”
  祂凭着记忆说了静昭仪的姓名籍贯,“宋晚”这个名字在她短暂的一生中几乎没有被用过,好在祂还记得。
  “大人……可有记错的地方?”阎罗王翻找了许久仍旧一无所获,“生死簿上并没有这号人。”
  其实不会记错的,单是阿修罗族与人族混血这一项,就足以精准定位到几个人身上,可她们的生卒年月无一能与宋晚对上。
  花神的命格并不归阴司管。
  这个认识让祂兀地又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好像那个最终的答案呼之欲出。祂一把抓住阎罗王衣袖,问道:“这些时日的投胎的生魂,可都登记在册了?”
  阎罗王不知祂为何突然变了神色,只下意识答道:“都在生死簿上了。六道转世轮回是自然记载,绝不会有遗失错漏……”
  没有。
  没有关于花神的记载。
  祂深吸一口气,隐藏在心底的疑惑在此时终于得道解答,仿佛有一道悲喜交加的情绪攥住了祂初生的心脏,有那么几瞬的功夫祂甚至说不出话来——
  花神没有真正地入轮回。
  生生死死,魂魄饮孟婆汤、过奈何桥只是顺着六道规则的必经之路,而祂的魂魄绝非凡间生灵可比拟,更不会受阴司评判功过,竟是直接越过了这一环节。
  祂的每一世都是超越六道规则的存在,祂的一生于世上并非真正存在,而只是凭空捏造出的身份,供祂的魂魄驱使以经历苦痛、消耗怨气。死后从肉身中脱出,魂魄干干净净地进入下一副壳子。
  历史上真的有静昭仪这个人吗?
  或许与她有过接触的人会下意识给出肯定的答案,可当他们重思曾经相处的细节,往事却如烟散去。任何文字中都不会有关于她的记载,她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只是规则本身制造的群体幻想。
  无数个时空碎片拼凑出祂的一生。
  不知花神是否知晓此事——祁空想到祂的不告而别,或许是早已意识到祂自身并未真正离去。下五道的生活并不属于祂,而属于每一道魂魄的碎片。它们在飘荡中破碎,前往渺如沙海的三千世界,每一片都是她,却又不是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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