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审判66
所以夏炎干脆在海大附近租了个房子。
幸运的是海大是知名老校,旁边多的是一室一厅的老房子,如果不挑环境,多的是便宜房子。这里的房东大多上了年龄,不少跟着子女去新小区享福了,只留个老房子创收,看到夏炎一个人带着瘫痪的母亲不容易,还主动给夏炎少算了一百。
何闻莺精神状况时好时坏,好时会坐着轮椅满屋子溜达,坏时就卧在床上连饭都吃不下去。
她本就身体受损,即便醒来也很难恢复,一年两年过去,身体状态每况愈下。
有天何闻莺突然从轮椅上栽下来,撞倒了脑袋,淤血扩大,又陷入昏迷。
夏炎这才明白当初医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家里,身边总归是个熟悉的环境,也有利于病人情绪稳定。”
稳定地等死。
因为担心她妈随时会醒来,夏炎也没退租。那时她刚加入乐队,成员来来往往,经常会有认识的朋友来短租或借宿。再后来实习,保研,回过神来,夏炎已经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
一路暴雨倾盆,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夏炎的伞也不是双人伞,两人走着走着就情不自禁凑到了一起。
在第三次不小心碰到夏炎肩膀时,盛烟终于忍不住挑起话题,打破尴尬:“这么晚回去,不会打扰到阿姨吗?”
夏母住院太久,夏炎一时没反应过来。
盛烟连忙解释:“阿姨身体还好吗?”
夏炎恍然大悟:“她在医院,多谢挂念。”
“抱歉。”
夏炎神色淡然:“没事,迟早有这么一天。”
于是连安慰都显得像没话找话。
盛烟干脆闭上了嘴巴。
很快,夏炎带盛烟来到一栋老房子前。
为了方便推瘫痪在床的夏母出门遛弯,夏炎特地租的一楼,所以门前还有块小院子。院子里还特意种了许多花,起初是帮夏母解闷,后来也都留了下来。
推开门,夏炎“啪的”一下打开灯,暖黄色的灯光顿时布满整个屋子。
屋子不大,墙上贴着音乐海报,角落被打扫得很干净,沙发旁堆着把电子琴和架子鼓,餐桌上甚至还有台老式唱片机。
沙发上整齐叠着一套床上用品,被子叠成的豆腐块上一把贝斯四平八稳摆在上面“封印”。
“贝斯和电子琴是朋友放这的。”夏炎看出了盛烟眼里的震惊,语气平淡,“这鼓是我的。”
“听说你现在是鼓手?”
“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盛烟居然从里面听出来一丝炫耀和小得意。
“吉他呢?”
盛烟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她在飞机上就没怎么休息,一路从病房折腾到酒吧又折腾到这里,盛烟不太想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被夏炎翻旧账。
她现在只想拿了吉他快点离开。
“跟我来。”
夏炎径直带她进了房间。
卧室也保持着一贯的音乐元素,只不过窗边摆了张书桌,上面架着台电脑,架着两块显示屏,一块还是竖着的,显示屏正在休眠,露出一张贴纸logo,纯白机械键盘旁散着架眼镜,似乎经常戴。盛烟反应过来,夏炎大学读的好像是计算机系。
盛烟问:“你近视了?”
夏炎“嗯”了一声:“还好,主要防蓝光。”
她走到里侧,把床头旁靠着的吉他拿过来,盛烟正要伸手接,却见夏炎故意往后藏了下。
盛烟抓了个空。
“弹首曲子吧。”
夏炎冷不丁说道。
盛烟原以为夏炎在戏弄她,她一句“别闹了”还没出口,就注意到夏炎拿着吉他的手背有青筋毕露。
她看到箱体上贴的创口贴。
过去这么多年,就算保存得再好,创口贴也卷出点点毛边。
那撕开的边沿,把覆盖住的内外割开黑白一条线,像刽子手的邢台,铡刀内外分开红与白的界限。
盛烟微妙地意识到,这不是戏弄。
而是审判。
夏炎只想要个“交待”。
在回家的路上,她思考了很多。
她一路都在想她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重组firework,为什么执着再见到盛烟,又是为什么在见到盛烟后,面对唐轻徽的邀请第一反应是拒绝。
此前七年,她只是坚持去做,从未仔细想过理由。
夏炎不习惯制定目标,也不习惯为目标设想理由。
她的目标向来很明晰,在遇到盛烟之前,她的目标是带着何闻莺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何闻莺治病得要钱,活下去得要钱,所以她得读书,上个好大学,找一份赚钱的工作,而上学要交学杂费,所以她要努力拿到奖学金节省开支,并且打工攒钱。
夏炎以为自己的一辈子就会这么过去。
活着需要理由吗?活着只是活着。
直到她遇到盛烟。
盛烟说,她有天赋。
盛烟说,她值得很多人听见。
盛烟说,让她们一起把命运砸个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