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嘻嘻……”
　　真人愉快地低笑，阴阴柔柔的，像细针扎在后颈，尖锐的刺痛。
　　他迫近了，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投落的黑影将男孩罩住。
　　“我可是你的客人，不招待一下吗？”
　　如此近的距离，对方脸上的缝合线也清晰无比，像是扭曲的毛毛虫，蠕动着蛰伏在脸皮下，灰白皮肤的质感如同人造革，处处不真实。
　　那根本不是一张人类的面孔。
　　伏黑惠紧靠着门背，瞳孔因惊惧而收缩，他根本退无可退。
　　年仅六岁的男孩，第一次意识到死亡的阴影离他那么近，他害怕极了，可是恐惧无用，躲避也无用。
　　于是这一瞬间，他反倒诡异地平静下来，他想到出门的姐姐，他想，幸好津美纪不在，不至于连累她。
　　既然这样，那也不必逃了。
　　他双手互扣，迅速结成一个手势。
　　“玉犬——”
　　……
　　下一秒，一道蓝色的光球袭来，强光过于明亮，刺得伏黑惠不由自主合上双目。
　　耳畔一声暴烈的巨响，脚下地面颤抖龟裂，他身后靠着的门板被击飞，碎石与尘土飞扬。
　　伏黑惠失去背后的支撑，差点后仰摔倒。
　　他一个趔趄，艰难稳住身体。
　　面前的蓝发怪人左边半个身体被光球撕裂，那张被缝合线分割的脸扭曲着，发出痛苦的咆哮：“啊——”
　　真人目眦尽裂，愤恨地转过头。
　　而伏黑惠呆呆地站在原地，视线同样落在突然出现的那个人身上。
　　先看到对方修长的双腿，包裹在剪裁得体的布料里，再往上是黑色校服外套，衬着皮肤不由分说的白。
　　他并起双指，在额头边碰了下，耳坠随动作晃动，折射着耀目的碎光，映得金瞳格外璀璨。
　　“喜欢当客人吗？”
　　源柊月对真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愉快而友好地邀请道，“那来我家啊，我家还蛮大的。”
　　第26章
　　“……咒术师么。”
　　真人阴沉着脸, 表情看起来尤为可怖。
　　被‘苍’破坏的半边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咒力造的皮肉鼓动着, 长出新的半身、肩膀、手臂。
　　源柊月在打量伏黑惠，根本没给他一点注意力, 闻言望过去，有些惊讶地说：“你恢复得可真快啊。”
　　他此前从没遇到过真正的特级咒灵, 等级最高的不过是‘诅咒信息’, 恢复速度和这只蓝发咒灵比，简直是三轮车和大卡车的差别。
　　“你有名字吗。”源柊月问, “你叫什么名字？”
　　真人盯着他，告诉他：“真人。”
　　源柊月：“好的，真人，不要这么紧张。”
　　真人飞快分析着目前的局势。
　　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一击，确实给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但据他观察，对方的咒力存量远不及他，能有一战之力。
　　如果打不过，他也有办法逃脱, 眼下的机会不错, 正好试试所谓‘咒术师’的深浅。
　　“问了别人的名字, 你也该报上自己的名字吧。”真人说。
　　“你说得对。”源柊月说, “你可以叫我小圆，魔法少年小圆。”
　　伏黑惠：“……？”
　　这一听就是捏他的假名吧？太不走心了点。
　　然而, 真人, 他是个刚诞生不久，常识不够完备的咒灵。
　　“小圆。”真人规规矩矩喊了他给的假名, 微笑起来，很典型的皮笑肉不笑，“我只是想和这孩子做朋友，并没有伤害他……”
　　源柊月懂他的意思：“我打你天经地义，还要挑个良辰吉日吗？”
　　真人：“……”
　　“但你放心，我还蛮喜欢你的，所以不会杀了你，不必紧张。”
　　源柊月往前走几步，挡在伏黑惠之前，将真人阴冷的视线隔绝开，继续问，“你的术式是什么？”
　　真人是从人类对人类的恐惧中诞生的咒灵，天生擅长洞悉人心，他用他那读心术一般的天赋，看出这个叫‘小圆’的少年所言非虚。
　　对方一开始确实决定杀了他，那眼神和看地上的腥臭虫子没什么区别，恶心、蔑视，只想一脚把他踩死。
　　而现在……“还蛮喜欢你的”、“不会杀了你”，也是真的。
　　“‘无为转变’。”他大方公开了自己的术式情报，“我能碰到人类的灵魂，并改变形状。”
　　“让我猜猜看，改变灵魂的形状，也会使人类肉体发生不可逆的变化么？”
　　“是哦~”
　　那就对了。
　　在七海和灰原接手的诅咒案里，他注意到一些奇怪的细节，八名受害者的死状十分相似，大部分咒力残秽也鉴定为同源，因此被归咎为同一只咒灵作祟。
　　但其中两件，咒力残秽处理得很干净，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他一度怀疑会不会是咒术师所为。
　　他说：“所以，原来那两桩坏事也是你干的，好巧。”
　　“什么？”真人歪头，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一定有什么误会。”
　　……令人作呕。
　　伏黑惠一阵反胃。
　　“没关系。”源柊月轻飘飘地说，“我还是不准备杀你。”
　　依然是真话。
　　真人做出如此判断。
　　他的表情十分温柔，像是看着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勾了勾嘴角荡开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