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安王预料到了裴泓回来,听到他这番话,讽刺地笑了下,没有说话,转头望向老皇帝,眉宇之间的自信愈盛:“父皇,储君之位多年未定,如今该定下了吧。“
  听到这么一声,钟宴笙才明白安王把他带过来的意思。
  他父亲是先太子,他和父亲在安王眼里恐怕都是眼中钉,安王自然要在他面前,刻意把有资格坐上的人都叫过来,让老皇帝定下储君。
  他自信满满,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已经达到了老皇帝心目中继承人的标准。
  多年伏低做小,隐忍做戏,如今一朝得势,安王兴奋不已,眉目间的气焰已经烧得要赶上之前的德王了。
  甚至更甚。
  裴泓闻言只是眯了下眼,没有开口,抬步走到钟宴笙身边。
  钟宴笙默不作声往旁边挪了挪。
  裴泓又往他身边凑了凑。
  钟宴笙又往边上挪了挪。
  裴泓静默了一下,不再试着靠近钟宴笙。
  田喜低垂着脑袋立在床畔,屋里一时静默,老皇帝阴沉的视线从钟宴笙身上转到安王身上,又缓缓望向裴泓。
  安王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储君,自然是,该立了。”
  老皇帝的嗓音里带着沉重的喘息与闷咳,每一个字都很费力:“传,朕口谕,朕百年后……”
  哪怕如今老皇帝已经没什么话语权了,但他到底还是皇帝,若是他正式立下传位诏书,盖上印玺,那其他人都会落个得位不正的名头。
  钟宴笙听着老皇帝艰难的话音,心莫名其妙悬了起来,安王的呼吸也越来越重,死死盯着老皇帝。
  “立,景王裴泓……”
  安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打断了老皇帝:“陛下,您想清楚,立谁?”
  老皇帝的声音虽然艰涩,但语调毫无波澜,继续道:“景王,若要登基,需得让皇太孙,为朕殉葬。”
  钟宴笙猛地攥紧了袖中的小匕首,错愕地望向裴泓。
  暴怒过后,安王突然笑出了声:“哈,德王是障眼法,本王也是障眼法?你……陛下,你可真喜欢你的小儿子啊!”
  老皇帝一派悠如平和,露出个从前一般的慈爱笑容,只是显露在他如今干瘦抽搐的脸上,让人心底发寒。
  安王皮笑肉不笑了两声,倏地冷了脸色:“老东西,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还是尊贵的皇帝陛下吗?要不要本王告诉你,你看中的人是什么东西?”
  裴泓脸色漠然地合起扇子,神态与前些日子喝醉后几乎一模一样,没有要阻止安王开口的意思。
  老皇帝嘴角的笑意逐渐褪下,似乎意识到了不对。
  “你也不想想,你多大岁数,本王的好八弟又是多大岁数?”安王已经彻底失去了从前低调的样子,每一句话都带着深深的恶意,“你哪来的能力下崽?宫妃寂寞得很啊。”
  老皇帝灰蒙的眼底逐渐漫上了血丝,猛地看向了裴泓。
  安王边说边冷笑:“你以为当年那个道士,为什么劝你将八皇子送出宫,又让你把丽嫔送去吃斋念佛?自然怕你发现,诛他九族!”
  “你猜你为何没查出来?自然是因为你的好奴才田喜,收了丽嫔的好处,伙同那个江湖术士瞒天过海,用尽了戏法,消除了你的怀疑啊。”
  “还有那折磨了你许久的乌香,你以为最初是谁给你献上的?当然是你的好儿子!”
  他每说一句,老皇帝的脸色就红一分,枯瘦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抬起来,指着裴泓,喉间发出了古怪的嗬嗬声,眼睛仿佛要从深陷的眼窝里瞪出来。
  景王面色淡淡的,一句话也没有,平静地回视老皇帝。
  “您当年怀疑大哥不是您的亲子,没想到,您寄予厚望的小儿子才不是啊。”
  安王的语气陡然一转,露出森然笑意,低下身来:“本王可以原谅您老糊涂,父皇,该立谁为储,您应当心里有数了吧?”
  老皇帝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凸出来,死死盯着安王。
  他这辈子,逼死了自己的发妻与大儿子,远嫁了三女儿,又将五儿子生生逼疯,效仿大哥宫乱。
  如今才得知田喜早就背叛过他,小儿子并非亲生,亲孙子揣着手站得远远的看着他,四儿子还丧失了以往的诚惶诚恐恭敬之态,步步紧逼。
  老皇帝喉间的声音愈发粗沉,终于禁不住一开口,喉间带着痰的血喷出来,溅了安王一脸,眼睛涣散起来,却仍死死瞪着眼前的人。
  安王叽叽咕咕的话音倏然一止。
  田喜愣了一下,冲上前一探老皇帝的鼻息,半晌,放下手指,老太监的冷汗一阵一阵地冒出来,尖细的嗓音发着抖:“陛下、陛下宾天了!”
  钟宴笙歪着脑袋往那边看了一眼,又被裴泓抬手挡住视线:“……别看。”
  钟宴笙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景王可能以为,他看到这些会害怕,其实他一点也不害怕,他胆子可大了。
  只是没想到最后老皇帝不是病死的,而是被安王和景王活生生气死的。
  活该。
  作者有话说:
  喜讯(?)老皇帝死啦!
  宝宝有一个看似反派实则正派的老公哥哥,外加两个真·反派哥哥(
  第九十六章
  只是一小会儿, 连续发生的事太多了,钟宴笙刚从老皇帝的死里抽回神,脑子里把安王方才激怒老皇帝的那些话在脑子里转了几圈, 呆呆地望向裴泓。

第九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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