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复燃


  它已经长得很大了,眼睛拉长了些许,不像小时候那么滚圆了。从敏平日大抵是从没让它的嘴巴闲着,我抱了不过半刻便觉得累了。它虽比从前乖巧许多,却总是在我身边嗅来嗅去,像是在找些什么。
  从敏伸手揉了揉它的肚皮,它的两只前爪便随意搭在从敏的手腕上。
  “它在我面前最是乖顺”,从敏一只手托着腮,歪着头,黑漆漆的眸子在我和凝雨身上走走停停,“但喜欢跟阿珠嬉闹。”
  我突然明白过来,凝雨在找阿玉。
  “也不知,何时才能带着它去游猎。”从敏喃喃道。
  自我来长安,先帝便时常病重,合宫上下都未再有春秋游猎。如今,凝雨都四岁了。
  我告诉从敏,太后已决定迁都,也许年后便能在邙山行猎了。
  从敏正狐疑间,却闻一阵细碎的脚步,均郎来传圣人至。
  我急忙起身,与从敏仓促告别,未理会她的呼喊,快步走向殿外。
  一片靛青覆满了我的眼帘,如百爪挠心。
  我按下心中愁绪,缓缓抬头。料想中的两湾澄净春水,此刻却漪澜四起,深不见底。
  他就这样与我四目相对,眉间的剑纹微微蹙动,唇角轻轻挤合在一起。若非我曾与他日夜相对,怕也难看出此时沉静如水之下的碧波滚滚。
  思绪纷乱,我不愿再想,侧身躲过了他抬起的胳膊。
  披帛从他的手中滑落,我未滞须臾,急遽消失于含凉殿。
  一声“团儿”在身后的风轻云净中起伏跌宕。
  第二十七章 复燃
  我依照慧苑的书信,将贤首国师采择的经卷注疏一一理好。
  东行的路上虽时有风雪,但满宫之人数以千计,甚是热闹。
  两京道中,行宫虽多,一日之内却也难及。太后前日偶感风寒,更忌舟车劳顿,便在官驿草草歇下。
  今日我不当值,出宫又向来不易,阿暖为了哄我高兴,便催促我去寻从敏一同在外慢步。
  推开她的房门,却见一个清瘦孤绝的女冠立于窗棂之畔,抬头看到我,了然一笑。
  是豆卢贵妃。
  我掩住内心的惊奇,行礼后道:“婢子是来寻窦德妃的。”
  “我知道”,她的眉眼依然纤细如烟,只是一抹朱唇浅淡了许多,“她在皇后房里。是圣人命我在此等侯你的,你果然来了。”
  接连数日,我越发猜不透他的心思。
  豆卢贵妃见我未发一言,接着徐徐道:“韦娘子,有些事,圣人也顾及不周。但你要明白,圣人不会害你。”
  他的种种艰难,我并非不清楚,也晓得如何体谅。数日的仓皇逃离,不过是不知如何面对罢了,他也实在不必叫豆卢贵妃来劝我。
  “多谢贵妃开导,我明白”,我微微颔首,“德妃既然不在,我便先告退了。”
  她走上前来,出乎我意料地握住了我的手,细声说:“圣人有要事,你去吧。”
  心中虽是几番纠葛,却只能安慰自己道,圣人的旨意,也不便违抗。
  也许,我还是盼着见到他的。
  “韦娘子”,我转身离去之时,豆卢贵妃的音色落于房中,“我会禀明母亲,洛阳的无忧观,你可常来逛逛。”
  我点头言谢,却满腹狐疑。我与她素来交情薄淡,实在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日丽风清,他倚在窗前,神思怅然。看到是我,先是一喜,眼里那一瞬难以捉摸的情绪却被我捕捉到了。
  我没有开口,静静地立于门扇之侧,心中滋味繁杂。
  他嘴唇微启,柔润的面容在逐渐昏暗的夕照里隐隐约约。片刻的颤抖,他大步而来,没有给我反应的余地,将我紧紧拥在怀里。
  我轻轻挣扎,他却抱得愈发紧贴,浓重而炽热的呼吸与我微弱的气息缠在一起,充盈在周身所触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怀抱太过熟悉,扑鼻而来的清苦香气将我裹在其中,我在一片安宁里沉沦下去。
  不在宫里,不在太后身侧,就让我放肆这一刻吧!
  他的双臂轻颤,在我耳边呢喃:“团儿,对不起。”
  一遍又一遍。
  我轻抚他的后背,一遍又一遍地回他:“没事的,我明白。”
  喃喃低语,悲喜交织。
  半晌,他才微微松开,看着一脸嗔怪的我,抬手抚摩我额间的发丝,微笑着说:“我从太后那里回来的,她已歇下了。”
  随即便牵起我的手,将我引到案前。
  我呆呆地坐在他的身旁,不知他要做些什么。
  他的内侍均郎从外头进来,端着一个小案置于面前,上头是大大小小的杯盏,而后便退下了。
  我满是好奇,掀开那个最大的青玉盏,看到里面是有些浓稠的酪浆。心中困惑,忙转头看他。
  “你从前不是说,加了冬柰汁子的酪浆有些酸涩么?”他的声音飘散在耳边,是同往日一般的柔润温和,如冬日炉火旁偶尔飘荡的暖风,“我将冬柰炖得烂烂的,加在酪浆里,便不会又酸又涩了,你尝尝。”
  说着便将青玉盏端起,递在我嘴边。
  那双映着湖光山色的眸子微微弯着,比任何时候都更快乐,可我的心里竟略过一丝不安。这样的他,亲昵得让我觉得陌生。
  我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却在转瞬间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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