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爱深情切同埋骨145


  他轻叹道,“身法好的习武者尚可有一线生机。”
  未尽之言很明了,身法不好的和普通人,去了和送死没有区别。
  “那,”杜晓张了张口,纵是紧攥着手指也控制不住发抖的动作,他小声问道,“丹城……还有活人吗?”
  “也许有,”虞殊没有把话说死,因为他从杜晓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无助的样子,不想再给他额外的打击,“你可以去山上找找。”
  虽然离丹城官衙最近的那座山也要有数十里的距离,但只要有露出水面的地方,说不定就会有希望存在。
  尽管,我们心中都清楚,这希望大概率微乎其微。
  杜晓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我回到床前整理东西,轻声问虞殊,“你说,杜哥他会去找吗?”
  话一出口,我自己先摇头笑了起来。
  因为,爱深情切者,怎会放弃追寻重逢的可能。
  就算明知前方可能会是死局,也愿如飞蛾扑火般甘之如饴。毕竟能于同处埋骨,已是天灾之下平凡眷侣们最好的归宿了。
  ……
  翌日清晨,我习惯性早起端着杯子准备洗漱时,隔壁的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杜晓似乎一夜没睡,神情不似往常一般精神,眼下蒙了层淡淡的青黑,隐约透着些憔悴的意思。
  他身上背了个不算大的包袱,手里拎着件棉衣并一只麻布口袋。单瞧形状,我猜那口袋里装的大概是金乌石。
  “圣上。”他见我在,朝我笑了笑,打了个招呼。
  我问他是要走吗,杜晓点头说是。
  “万一阿宽他也在等我呢,”杜晓望着海边的方向,“我越早一天出发,就能越早一天见到他。”
  “丹城危险,路上小心。”
  “会的。”
  阿嬷从厨房那儿过来,给杜晓装了袋干饼子和一些用油纸包着的咸菜。
  他拎上东西出发前,我问他可还有什么心愿,想把受过的恩情还了。
  杜晓挠头想了想,目光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晃悠了一圈,最后落在撅着屁股蹲在墙根底下找蚯蚓的阿蓬身上。
  那万年不变的鸟窝头今日还是如此杂乱。
  “圣上,这孩子伶俐,若生在太平时候,定是和阿宽一样读得出书的好料子,”他说,“您若不嫌弃阿蓬出身贫贱,可否将他带到令家去,让他读读书,见见世面?”
  科举新制中,有去各地寻良才而教之的一条。何况,他求的只是带去令家。
  我颔首道,“可以。”
  “谢圣上。”
  杜晓不再耽搁,真心实意地祝我和虞殊此后年年岁岁万事顺遂后,拍了拍阿蓬的脑袋,便大步朝着雪原而去。
  周边站了不少人,大家都默默注视着他逐渐变小的身影,没有谁上前去劝他留下。
  有人小声感叹,“他还有奔头,真好。”
  此刻,不止是苜都,大多数活下来的人都已无亲无友,亳无挂念,在这世上孤零零地谋一个不知是为了什么的前途。
  悲哀且麻木。
  可是他们又得活着,因为只有活着,人才有未来,有新的期盼。
  今日天晴,无朝阳,有霞光。
  金红的色泽将夜幕残留下的昏黑驱除了大半,泥地里铺起了草编的席子,有人正将在明光的照耀下变得亮灿灿的粮食摊平晾在草席上。
  我举着杯子看着,一动不动。
  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只是在放空。心中堆满了许多沉重的念头,但在这样的场景下,我突然觉得没必要考虑那么多。
  腿边突然多了个热源,低头一看,原来是阿蓬。
  “宴哥,”小孩仰着头,瞪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望着我,问,“杜哥哥还会回来吗?”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会死吗?”阿蓬又在担心了。
  “每个人都会死,”我笑了,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皱起的眉,道,“我们最后都会变成一捧黄土,或者一堆碎冰。”
  “幸运的话,会有一块没人来打扰的地,一个写着名字和生平的碑,以及一个相伴躺着的人;不那么幸运嘛,有可能会散得到处都是,孤孤单单地没有定处……”
  但就算孤单,也会有风霜雨雪与霞光相伴。
  人生于自然,终究也会回归自然。
  阿蓬看起来像个小大人,实际上到底还是小孩心智。他听不懂这些大道理,便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
  “所以,死了就变成花草、稻谷,或者蚯蚓了吗?”
  “也许是的。”我说。
  他低下了头,脚尖在地上蹭了蹭,神情愧疚,“那我以后再也不抓蚯蚓了,他们可能是谁的灵魂变成的,我这样做,他们就找不到要找的人了。”
  我哑然失笑。
  小孩的联想能力很强,他思索了一会,小声告诉我,“我死了要变成一根长得很高很高的草。”
  “嗯?”我不太能理解,“为什么?”
  他说,因为这样很显眼,风一来还会晃,飘来飘去的,一看就知道是他了,好认。
  我一本正经地与他提建议,“那应该在顶上开一朵鲜亮的花,这样更独特。”
  “有道理。”阿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等我洗漱完端着早膳回屋时,虞殊已经起来了,问我方才去了哪里。

第85章 爱深情切同埋骨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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