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今日晨起大雾,谢宁只好等到午后,正阳微扫水汽后,才到后山采药。
  王桓仍是一人在屋内,面对着屋中满挂的地图,及桌上地上散落四周的纸张,他正坐在桌后,双手抱着暖炉,桌上墨砚下压着一小张信笺。
  信笺上只有四个字,但王桓是从昨夜看到此信笺,便一宿难眠,而今日更加是天未亮便起来,之后一直坐在垫上,皱眉沉思。
  周雪纯进来时,王桓也没有回头看她,若放着往常,王桓定会笑着转头,戏说道“不知先生大驾光临,有何指教”,然而今日他却是一动不动,脸色异常沉重。
  周雪纯也不意外,走到桌边,将还冒着白烟的瓷碗递到王桓面前。
  王桓略有意外,头往后微微退开,看到碗中是漆黑一团的药后,更加是不敢置信地觑向周雪纯。
  周雪纯没好气道:“你放在灶台的药忘记拿来喝了,我瞧见给你热了,赤小豆相思子我分不清,药得按时喝,我还是知道的。”
  王桓此时是更加的意外,正要开口与她玩笑一番,怎料周雪纯的耐性已到尽头,她顿时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拿不拿去!?”
  王桓只好赶紧将碗拿来,用小勺匀着里面的苦茶,刚勺起一口送到嘴中,周雪纯忽然沉声问道:“什么时候走?”
  王桓说完,将勺子轻放桌上,然后双手捧着碗便将药一口气喝完,因药太过苦涩,咽下后王桓还皱了皱眉,才看向周雪纯,笑着问道,“怎么,雪纯姑娘,是还有什么要指点在下迷津的吗?”
  周雪纯明知王桓此话大有玩笑之意,却不如平时般闻言暴躁,她只是摇摇头,余光扫了桌上那张信笺一眼后,才将目光移到王桓脸上。
  王桓见其如此,微微笑笑,说道:“姑娘不必担心,我与知行并非无赖之人,离开前定会将房屋整洁如初,才交还到姑娘手上。”
  “王桓,屋子乱了,是可以重新整洁,是还可以回到原来的模样,那是因为日月不与土木,就算日后尘归尘,土归土,不过就是房屋一间,它不会感到伤心,会为之感到伤怀的,终究是人。”周雪纯脸上是再无往日的嚣张自傲,反而大有关心则乱之态。
  王桓意识到周雪纯并非再与他玩笑,他也将方才故意摆出的玩笑模样收起,将信笺捻起,往旁边火炉中送去,目光停留在不断溅起的火星上,淡然缓缓道:“不出此月,便会离开。”
  周雪纯看着王桓侧脸,无意中看到他左脸鬓边一道伤痕,她皱了皱眉,又望向王桓眉眼处。
  自王桓谢宁居于此地,平日间王桓皆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是甚少见到他如此时的严肃,周雪纯心中轻叹,才问道:“你是想到办法的,你还在担心什么?”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周姑娘一样,拿得起,放得下的,”王桓这时却忽然苦涩笑了两声,回头斜眼看向周雪纯,继续说道,“在下从前轻狂,是可为达目的,而不顾良心,不顾后果,以为是只要最后求得所谓天下太平,纵是双手染尽人心血,仍是值得。”
  “只是后来人心血温热沾手,却冰凉凝固后,才发现留下的腥臭褐红,是这一辈子都洗不掉的,便是这时候才开始明白,在下也不过常人,在下也不过血肉之躯。”
  王桓说着此话时,是温和地注视着周雪纯双眼,只是他话语刚落,周雪纯却忽然不屑地摇头蔑笑道:“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便是矫情!从前从师父那里听得你名字,师父是将你夸得是惊世之才,我从前还时常争辩,世间除去周氏后人,还能有谁能称为奇才?如今依我看来,所谓才情才情,便是你才可勉强相比,便是“情”字之上,你那是连比都不配与我师父与我祖师爷相提并论了。”
  “在下此生不争不抢,无功无名,无才无德,不过是借得世人一声谬赞,才有幸能从你师父口中得到提及,便是在下本人,是从来不曾与赫赫有名的周氏相比。”王桓边说,边笑着从边上拿过两只小茶杯,分别放到自己和周雪纯面前。
  “无才无德,倒是说得不错,”周雪纯点头表示认同,本还想继续挖苦,却见王桓强颜欢笑已快到尽头,她也不好再继续,努努嘴,才认真说道,“便是无才无德之人,能心安理得活一辈子,也是仗着问心无愧四字吧。”
  王桓拿着盛满清茶得茶勺顿了顿,没有说话。
  见王桓也只是强行撑着一微笑,周雪纯也不再与她他插科打诨,抿了一口茶,将杯子放下后,才义正言辞地说道:“柔化之事,你不必担心,只管走你的打算。”
  周雪纯说完,拿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后,便起身往外走去。
  王桓转身看着周雪纯背影从门外消失,他沉重地落下眼皮,长叹一声。
  问心无愧,问心无愧。
  四月十八,怡都,小雨。
  南境众诸侯王集体谋反一事仍未得出一尚好应对方式,谢文昕过去这些月间是越发焦头烂额。
  便是今日又有一消息传进,是让整个朝廷再次沸腾。
  柔化老旗王忽然病逝,其独子,郎星彧,为继位旗王。
  作者有话说:
  这张开始,进入最后一部分的高潮。
  很,多,伏,笔。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下终乱,临风痛心求王侯◎
  传入京中消息, 乃三月三十,柔化上灯祭祀当夜,老旗王忽然神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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