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ubleface_分节阅读_第171节

  而现在有机会了,他反而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一个变态在极度冷静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呢?
  这是许亦为刚回来时,脑海中浮现的问题——他一回来就意识到这里气氛不对,而这种诡秘的感觉是严飞带来的。
  “你去哪里了?”严飞问。
  他的问法就像是嗅觉灵敏猜到丈夫出轨的妻子。
  许亦为知道自己不能否认,不能搪塞,于是说:“只是离开了一会儿。”
  严飞冷笑了一声,语气听上去没有一丝惊讶:“所以你可以离开这里,而我不行。”
  他就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随即又用一种若有所思地态度说:“你最好主动告诉我实情。要是故弄玄虚,让我自己找到答案,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我有这个能力。”
  严飞当然有,无论是以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
  许亦为沉默了几秒钟,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变化而慌乱,也没有绞尽脑汁去想对策和说辞。
  他是了解严飞的,因为他们在基因上就是同一个人,他了解严飞就像了解自己一样,包括预判严飞的下一步、严飞的思路和动线,因此有些难题他早就设想过了。
  既然难题都想到了,那么解题思路自然也早就有了。
  这几秒钟,许亦为只是在考虑一件事:要不要提前将“答案”告诉严飞。
  很快,许亦为就发出一声轻叹,说:“我可以告诉你实情,但你自己要做好心理建设,不要接受不了疯掉了。”
  “呵。”严飞轻笑,但不得不承认,他心里还真的因为这句话生出警惕,“你在吓唬我。”
  就像许亦为了解严飞一样,严飞也了解许亦为,他知道许亦为就不是那种危言耸听的人。
  “会不会被我吓到,要看你自己的定力和判断力。”许亦为依然很笃定,尤其在这个世界里,他比严飞有着天然优势,这会令他更加冷静。
  当一个人冷静地讲述一个谎言时,这个谎言就会变得非常有说服力。而当这个人在讲述谎言的时候,不仅冷静而且表现出一种不在乎对方信不信的态度,那就更多了几分真实。
  许亦为故意停顿了一秒,然后说道:“其实‘小维’根本不是人格分裂,我也不是人格,这里原本只是你一个人的世界。我是因为突发奇想,对你的经历感到好奇,才过来看一看。”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严飞一时摸不着头绪,只听懂人格的部分:“那你来自哪里,你是谁?”
  “我是许亦为,这件事我没有骗你。”许亦为说,“之前经历的人生也是真实存在的,也是因为我出于好奇才去体验了一把。”
  从这以后,许亦为的说辞越来越扯淡:“真正的我活到了一百一十岁,我是千万个平行世界中,走到最后的那一个。”
  一个人的人生只要足够长,就足以产生千万种版本。
  当然,这千万种版本并不会只围绕着这一个人打转,还有这地球上的其他人类。庞大的人类群体互为因果,包括地球上的每一个生物、动物、植物在内,都会被纳入其中,哪怕是一场大型灾难,或是一场不起眼的小雨,都有可能改变因果。
  在某个版本里,也许“小维”根本没有机会出生,也许“小维”的父母都没有存在过,早在千百年前,“小维”的这条基因就断了,那自然也就不会有“小维”。
  在另外一些版本里,也许“小维”不是孤儿,他生活在一个非常普通的家庭里,那么就不会有后来被收养的故事。
  而在其他版本中,被收养的“小维”分别成为了许亦为、严飞,却又不仅限于这两种选项,也可能是姓李,或是姓王。
  这千万个版本就像是汇聚在宇宙中的一滴滴小水滴,它们各自形成了涓涓细流,流向人生的终点。
  但只有其中一条溪流最为绵长,就是活到一百一十岁的许亦为。恐怖的是,这居然不是终点。
  此时的严飞正在进行头脑风暴。
  他的优点是聪明、狡猾,但这也是他的缺点。正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优点和缺点是双刃剑。
  严飞的聪明,令他不用多问冗赘的问题,仅凭许亦为几句简单的描述,就能自动想明白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包括其中的逻辑关系。但严飞的聪明,也会令他想得太多,多了就会形成自我矛盾,形成思维上的阻碍。
  一个头脑单纯的人,听到一个人讲了一件事,比如从A到B,这个单纯的人就会相信,而不会追究、计较。
  但一个头脑聪明的人,听到同样的事情,他的思维惯性就会让他下意识去思考,为什么是从A到B,是怎么到达的,合不合理,是真的吗,讲述者有没有撒谎?
  看,严飞就是第二种人。
  许亦为说“一百一十岁”,严飞本能上是质疑的,因为这有点逆天,但是在三维世界中也不是没有人做到过。
  紧接着,严飞就想到,如果许亦为真的要骗他,应该不会编造一个这么虚假的年纪,许亦为完全可以说是九十八岁,听上去岂不是更真实吗?
  思路一转,严飞又忍不住自负,许亦为就是他,他当然知道许亦为的能力,许亦为能做到就等于他能做到,活到一百一十岁,原来他们的牛逼极限居然能到达这里,有点意外,但又有点期待。
  一旦接受了设定,就……
  当严飞“自圆其说”“自我攻略”地替许亦为圆完这个谎言的大前提后,后面的讲述他接受得就更顺畅了。
  许亦为说,活到一百一十岁的他,见到了地球科技的裂变,而且他成为了历史书上的人物,还是唯一一个活着的人。
  他投资的科技对人类历史有强大的推动作用,直接将人类历史往前推进了五十年。他将一生的时间都奉献在事业中,什么资产、金钱于他而言已经是虚无。
  许亦为还说,他不仅找到了时空对话的法门,还可以穿过时空黑洞,和过去的每一个他进行一对一的对话。
  当然,与他第一个对话的人,就是年轻时的他。他看到了自己的过去,觉得无聊极了,根本没有看完就离开了。
  然后,他又通过数据演算,按照系统筛选,在千万个“他”中间找到了其中三个人生跌宕起伏,曾有机会到达彼岸,却最终败在一时失算的他。
  听到这里,严飞依然有一种“太他妈扯淡”的感觉,但是这越来越扯的故事却让人无力吐槽。
  当这个故事假到不能再假的时候,往往就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么离谱,应该是真的。
  严飞就在这种“太他妈扯淡”和“离谱到像是真的”两种想法中反覆横跳,直到许亦为说:“我用系统推算过,你们三个人只要用对一次机会,就能创造出比我更优越的未来,甚至成就也超过我。不过这一次机会是非常考人的,应该用在哪里呢?系统给出了答案,但我还是想看一看你们三个人会怎么做。另一个许亦为已经失败了,现在轮到你了。”
  “等等,穿越时空?”严飞终于找到语言,问出第一个疑点,“林寻拥有的那种能力?你研究出来了?”
  许亦为回答道:“在我的人生轨迹中,我虽然叫许亦为,但我并没有被许南语收养,我和林寻开始并不相识。我将人生大部分时间都用作科研投资,其中就包括时空穿越这个项目的研发,林寻只是众多实验者的其中一个。”
  这部分讲述来自秦柊和林寻的故事,因为是真实的,所以许亦为讲述时非常顺畅自然,令严飞难以找到质疑的空间。
  接着,许亦为又在这真实的故事里,逐渐加入虚假的补充,几分真、几分假,很快就形成了高明的谎言:“林寻为实验做出突出贡献,我在三十岁那一年,通过科技获得了回到过去的机会,又通过那次机会修正了我过去的一点失误和遗憾。”
  严飞接道:“有了第一次修正就会有第二次,反覆修正,直到人生完美化,所以你才能活到一百一十岁,还上了历史书?”
  这听上更扯淡了,但也更牛逼了,只要稍稍想像一下就觉得爽,而这种牛逼的人物居然就是他!
  严飞的脑子有些发胀,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头脑风暴几乎塞满了整个脑回路赛道,这里面还充斥着亢奋的细胞。
  这就像是一个穷光蛋,通过未来的自己得知,将来他会成为世界首富一样那种幸福感。
  不过这个比喻有点肤浅,而这个一百多岁的许亦为的成就也有点打击人,严飞根本无法想像现在的自己如何能达到他的高度,再看自己眼下的追求,居然只是中彩票,真是low爆了。
  “我已经没机会了,是吗?”
  这是严飞心里一闪而过的心声,但他没有说出口。
  他还记得刚才许亦为的话,他说他还有一次机会,只要用对了,将会超越一百多岁的他。
  然后,他就想到了林寻,那个拥有穿越时空能力的阴郁女生。
  他想,使用机会的契机应该就在她身上。
  严飞做了一番自我建设之后,等到思绪完全沉淀下来,随即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他想要更多的说服力。
  然而严飞不知道的是,当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话时,就意味着他在心里已经相信了。
  许亦为说:“我没有义务让你相信,这些原本不该告诉你。我现在跟你说了,就等于提前透题。你就当做我说的是假的吧,继续按照你自己的轨迹去生活,我不会阻止你,也不会继续讲未来的事,你就当做听到一个笑话。”
  是,这一切也许都是谎言,但“万一”是真的呢?
  凡事都怕这个“万一”,它搁在人的心里,就像是放了一条蛀虫在大树里,蛀虫会一点点啃食掉树心。
  这种挖心挠肺的感觉,就是严飞现在的体会。
  而且严飞真是有点反骨,许亦为越说让他当笑话,他就越想当真。
  他还在继续“聪明反被聪明误”地分析着,许亦为又不是疯子,这么离谱的故事他编不出来,也没有动机和理由去编啊。他骗他有什么好处呢,他什么都得不到啊,他们不是还要待在这里吗,不是还要面临接下来的生活吗,又不可能突然跳到宇宙里——所以它一定是真的。
  ……
  严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思维陷阱。
  当一个人即将被骗成功时,他就会想到“他为什么要骗我”“他没必要骗我啊”这样的问题。
  然而事实上,被骗者根本不该想这两件事,它们都是有利于骗人者的。被骗者没必要站在骗人者的角度去替对方找答案。
  有时候骗就是骗,没有为什么,骗到你就是目的,骗到你就是理由,骗你的过程是开心的,骗成功了就获得了爽感。
  严飞没能找到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他就像是为了反向证明这一切是真的一样,很快就进一步接受了许亦为的故事。
  接受之后就忍不住脑补和幻想,再看眼下爱财的行为,虽然low却是铺设那伟大的未来的小砖头,他只要将每一块转头都砌好,就能走向最终的荣耀。
  严飞问许亦为,活到一百一十岁需要换多少次器官?
  又问许亦为,他是不是利用穿越时空的技术,将其他平行世界的“自己”绑架到他的世界里,将这些“许亦为”“严飞”作为器官仓库圈养起来,需要的时候就摘一个给自己换上?
  严飞会这样想并不稀奇,在三维世界里,已经有人这样做了,某亿万富豪通过生物黑客的方式,与自己十七岁的儿子进行了血浆交换。
  有许多人认为,这个人或许还养了一群器官捐赠者。这并不是没有可能,一些惊悚恐怖电影里早就揭示了,虽然艺术手法略显夸张,但是只要一想到灵感来源就细思极恐。
  严飞心里的黑暗面实在庞大,他不仅想到了交换血浆的新闻,还设想过如果是自己,应该如何圈养那些供体。
  他丝毫没有觉得恐怖或是违背伦理,只觉得兴奋。
  没想到许亦为听了却是一声轻笑,带着一点点嘲讽。
  严飞问:“怎么,你很不屑吗?你不要告诉我,你都一百一十岁了,零件还都特么的是原装的。手机还需要换电池呢,你居然不需要。”
  “我笑是因为你的脑洞和格局还不够大胆。”许亦为说,“你不如再看得长远一点,有没有一种可能,未来人类已经研发出新的技术,可以最大限度延长人体寿命的极限?比如基因改造。”
  顿时间,严飞觉得自己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如何改造?”
  许亦为:“消除基因中可能患病的细胞,替换成全新的、健康的、年轻的、再生能力强的种子选手。当所有细胞都替换完成,器官的年纪也是可逆的。”
  一个心理变态的人想法总是疯狂的,超前且无法自控的。
  严飞很快就顺着许亦为的描述想像起来:“还有没有其他的,再多说一些。”
  许亦为回答:“当然有。其实我现在正在经历另一项技术的革新,一旦这次革新成功,人类文明将再次改写。”
  许亦为没有急着公布答案,可以停顿了片刻,直到严飞已经等不及了,才说:“我们现在研发的技术,已经到达‘人类是否还需要身体’这样的命题,而且已经有了突破进展。一旦不再需要,那么人类的寿命就将与宇宙同岁。”
  按照古人的说法,这就是与天同寿、寿与天齐。
  严飞已经不只是惊讶了,他现在开始觉得许亦为疯了,比他还要疯一万倍,而且还是那种极度冷静的疯子——听说科学狂人都是这样的。
  严飞问:“如何做到。”
  他实在想像不出来,但这一点他不愿承认。
  最主要的是,现在的他竟然对许亦为产生了一点类似“崇拜”的感觉。哦不,那不是崇拜,应该是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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