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东厢房157


  从狗洞钻出来,正好是扶风苑的院落,和之前的热闹熙攘又有所区别,应当是入秋了,青石砖地面覆了厚厚一层落叶,瞧着很久没人打扫了。
  短短几个时辰的光景,木头的桌椅板凳都坏了,石砖缝里长出了草,倒水的精巧小铜壶瘪了肚,几个伙计不知所踪。
  柏树依旧挺拔,树脚垒了个小土堆,插了块无字石碑。
  唐音左眼还肿着,看不清,幸好耳朵结痂了,没再流血,她指了西厢房的门,“快走快走,我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待一秒。”
  许知州瘪了瘪嘴,捂着肚子直叫唤疼,“这一群老弱病残怎么走?往阎罗殿走?往酆都城走?”
  唐音看了眼水缸里的倒影,被自己的形象吓了一跳,像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副墨镜,遮了眼睛后,气势陡然一变,恶狠狠道:“狗崽子,你骂谁老弱病残呢?”
  “别别别。”许知州摆摆手,觑了一眼,“你没那大脸,顶多占个老。”
  唐音给了他一个暴栗,扯到伤口疼得呲了呲牙,“你是哪家的俏公子,哭哭啼啼的讨人嫌。”
  “你!”许知州怄气,这时候乌启山抽搐了一下,他顿时脸色大变,没心思斗嘴了。
  “咳咳咳。”不远处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顶着个光头,拿着笤帚,脚步蹒跚。
  “东厢房塌了,只有西厢房能住。”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卷过一阵腐朽的臭味。
  兰愿极不情愿地摇了摇气球。
  “齐班主。”叶清影沉声道。
  其余人具是一惊,是那个在门口突然发难的齐班主,大辫子呢?瓜皮帽呢?怎么突然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了?
  齐班主抬了抬头,脸颊凹陷,眼圈乌黑,没搭理她,嘟嘟囔囔地扫起了地。
  “官人,你回来了么......天下已然太平,特地解甲归田......”
  他嘶声唱了句戏,根本不着调,词也吐不清,反反复复就只会这么几句。
  眼睫毛上落了雪,转瞬便融化,成了滞坠的水珠,不大会儿,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一地。
  齐班主挨着墓碑歇息,扫了扫上面的雪,转过头说道:“今年雪下得早,西厢房的衣柜里有多的棉被。”
  他的嗓子如灌风后的破铜锣,咿咿呀呀地唱些难听的词调。
  “多谢。”南禺轻声道。
  西厢房里灰尘很重,塑料模特基本都断成了几截,被随意丢弃在角落,大木箱子上贴了封条,日期标注的是民国十二年八月。
  “十二年?”唐音揭开封条,里面装满了发黄的戏服,还有些脏兮兮的散碎珠子,房间里其他值钱的玩意儿都被洗劫一空。
  叶清影直接将床上的床单被罩全部扯下来垫地上,又抱了几床比较干净的换上,依次发了治伤的药膏,便一言不发地阖眼打坐。
  兰愿似乎很喜欢这个地方,有很多趣事想要聊,可惜没了舌头,吐字格外艰难。
  南禺给乌启山把完脉,旁边蹲了个眼睛湿漉漉的小忠犬。
  “老祖宗,怎么样了?”许知州着急地凑过去。
  “阿影下手极有分寸,手臂骨折了,一会儿就能醒。”南禺轻声道。
  不过,老祖宗?她挑了挑眉,对这个新来的称呼很不理解,便说了自己的疑惑。
  唐音绑了个马尾,刚给眼睛上搓完药膏,说道:“少爷崇拜你。”
  许知州解释道火莲瀑布的场面太过震撼,属实为他生平所见之最,对南禺是世外高人的身份深信不疑。
  南禺听了,笑得开怀,“显老,换一个吧。”
  许知州跪坐得乖巧,瓮声瓮气地喊了声——“大嫂”!
  这下不止南禺惊呆了,连同正在冥想的叶清影也哽了一下,倏地睁开眼,照着他屁股踹了一脚,冷哼道:“胡说八道,小心嫁不出去。”
  “我当然嫁——呸!”许知州笑容戛然而止,啐了口唾沫,“小爷要娶天下最漂亮的姑娘!”
  “咳咳,你要娶谁,我、我怎么没听说过。”一道声音插了进来,乌启山慢悠悠地睁开眼,就是每说一句,浑身就疼得颤一下。
  见他醒了,许知州喜极而泣,想捶一拳又怕伤着,抹了泪,说道:“娶媳妇儿啊,你不娶吗?”
  “道士可以婚嫁吗?”乌启山舔了舔唇角的血渍。
  “当然可以,老头儿还在催呢。”许知州给他掖好被子,恍然道:“我忘了,你是和尚,讲这个太难为情了。”
  默了一会儿,乌启山突然笑了,浓眉大眼,鹰眼都变得温和,“你说是那就是吧。”
  许知州抠了抠手,没听明白。
  紧接着,床上的病患断断续续地咳嗽,听着动静肺都要出来了,“水.....”
  许知州提了个铜壶就蹿没影儿了。
  南禺在抽屉里找到一套银针,用指尖焰消毒后,扒了乌启山的衣服开始扎针。
  “你进祠堂了吗?”南禺捻了捻银针,问道。
  乌启山喘了口气,拧眉道:“没有。”
  “那你去哪儿了?”
  “大雄宝殿,他们在做早课,念的是《大悲忏》。”
  南禺轻轻应了一声,神情完全专注于手下的动作,不多时,乌启山有吐出一滩黑血,气色竟好了许多。
  叶清影蹙了蹙眉,望了一眼在柜子旁玩蹴鞠的粉色气球,问道:“兰愿,白山寺你去过吗?”

第84章 东厢房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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