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那个年代的人忧患意识重,殷凤娇愁云惨淡,叹着气把蒸好的年糕放在桌上。
  “怎么办呢?”
  这几个字变成她最近的口头禅,时不时说上一句,以缓解心中焦虑。
  蒋南咬了口年糕,软糯,细腻,却不甜。
  她说:“糖放少了?”
  她嘴不停,又塞了块甜辣萝卜,恍惚中,好像回到小时候。
  那时候殷凤娇会在空余时间蒸一大锅,够她吃一周的量,她总是在刚出锅时拼命吃,撑到走不动路。
  现在她吃不下去了,胃里总像什么堵着,心里也空出一块。
  殷凤娇像刚接收到讯号似的,呐呐地说:“我放糖了,放很多的。”
  她起身,匆匆走进厨房,上下翻找着。
  蒋南拿着吃了一半的蒸糕,去厨房找她,刚进门,就看殷凤娇盯着柜子里没动的糖罐,眼神空洞,却硬挤出一丝笑来。
  “看我这记性,忘放糖了。”
  她拿起糖罐,又放下,有些无助。
  蒋南走过去,还住她的腰,轻声说:“怎么没放糖,我吃着可甜呢。”
  到底是亲妈,就算再埋怨也舍弃不掉,现在她初生老态,蒋南只能收起埋怨,小心照顾她情绪,感觉又回到她刚结婚那两年。
  晚上她要在这住,被殷凤娇冷声拒绝,又拿出那套既然嫁作妻子就要守好本分,本来就已经被人诟病了,这些小事就别被人说。
  蒋南只能紧闭嘴巴,点头称是。
  她懒得反驳,懒得用力,每天都随波逐流,心像死了般。
  周杨离开的后劲比她想象得更猛烈,她第一次感觉到生不如死,心像被切断动脉,只靠和他在一起的片段支撑。
  又过了半个月,元旦就在眼前。
  陶家老宅依旧像匍匐在深山里的冬眠巨兽,安静到可怕。
  每次蒋南从大门走出去就像虎口逃生,归来时又像赴死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她深知寄人篱下的痛苦,陶思远母子虽然落魄了,但在她面前依旧高不可攀。
  当她拿出离婚协议时,陶思远慢悠悠地拿出殷凤娇借走的欠条,轻飘飘地在她眼前晃,脸上是愚弄的笑意,“南南,你别想跑,要死我们一起死。”
  谷雨芬也闭门不出,相交甚好的太太们全都一致的断了联系,她挫败到顶点,要么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要么在一楼大发脾气。
  蒋南小心躲避越来越频繁的怒火,有时甚至躲进佣人房间,和同样躲着的佣人面面相觑。
  元旦了,新的一年开始了。
  老宅灯火通明,桌子上摆了一大桌子菜,从下午三点摆到零点,门静静的,门外的喧嚣和门里的死寂,就像两个世界。
  蒋南躲在卧室,门外是谷雨芬不大不小的通话声。
  陶国强已经与她断了联系,她只能打给沈小琪。沈小琪怀孕四个月了,据说不能太久打电话,会疲惫。
  谷雨芬也只有在给她打电话时才恢复优雅,慢声细语关心她身体情况,又提出包点饺子送过去,陶国强素来爱吃她亲手包的。
  大概是沈小琪拒绝了,谷雨芬的语气马上变得挫败,没说几句又匆匆挂了电话。
  按惯例,谷雨芬会大发脾气,可今天,却长久的沉默。
  蒋南推开门,掂着脚往楼下走。
  灯火通明,照亮每一个角落。水晶灯的投影铺满天花板,雕花木质沙发闪着光,每一块玻璃都擦的透亮,就连地板都一尘不染。
  这都是为一家人团聚准备的。
  可惜落了空。
  谷雨芬坐在餐桌旁,垂头,侧脸一片阴影,看不清表情。
  蒋南环视四周,陶思远不在,应该是和店里员工聚餐去了,每年元旦都会这样。
  “妈,你吃点东西。”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甚至感觉谷雨芬身上有了殷凤娇的影子,都是短短时间迅速衰老,更瘦了,原本挺直的后背也变得佝偻。
  谷雨芬深深长叹,眼角堆着细纹,她空洞地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怔怔地说:“你爸不要我了。”
  蒋南按住她的肩,那里没有肉,都是硌手的骨头,她想,被抛弃的人都是这么痛苦的吗?
  那周杨呢?
  他也是这样吗?
  她一时没办法接受,有些急迫地说:“他不要你了,你就恨他。”
  “我没法恨他。”
  谷雨芬满脸疲惫,再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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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气温不正常。
  十一月下雪, 十二月暖和,元旦过后,竟然没有一场雪。
  沈清靠在咖啡店的椅子上, 歪着脑袋晒太阳,念叨着鬼天气抽风了。
  她最近过得不错, 孩子被送去亲子鉴定, 结果保密。但陶国强直接给她一套二环平层, 用于照顾小孩。
  事情不言而喻,关系慢慢缓和中。
  谷雨芬得到和陶国强通话的机会, 却大发脾气,把最近的委屈倾泻而出, 还摆起姿态不理会他。
  沈清对此发表意见:“她自己也不确定呗。”
  蒋南搅动咖啡, 笑着说:“你呢?你确定吗?”
  “我当然确定,不然敢回来么。”
  她无所谓地抱着肩膀, 最近瘦了一点,穿着小香风的上衣, 肩线松紧有余,显得脖子又细又长。
  蒋南小口啜了咖啡,仔细回味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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