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鱼美人(3)
师父托她的师兄,向她带来一句话:
“你不是小孩,你是保一方平安的河神。无论怎样,你都失职了,记住这个教训,把它刻进你灵魂深处,永世不可忘!”
永世……不可忘……
玉澧,低下了头。她哽咽着,笑了出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同来听审的宁靖川和余姝容,看向她的目光,仿佛是在用一条鞭子,抽在她衣不蔽体的身上。
宁靖川在叹气,余姝容云淡风轻地摆着一张脸。
他们这样子,多像是二十日前兰台的宴会上,那既对她态度暧昧、又对她怀着偏见的样子。
可她的二十日,已是他们的二十年。
而他们对她的“偏见”,玉澧想,如今,也已经不是偏见了。他们一定在心里想着:果然,这条鲤鱼精不论披上怎样风光的外皮,依旧是上不得台面。她会酿出今日这样的恶果,一点也不奇怪,不是吗?因为从一开始,她就该是那种金玉其外而毫无下限的东西。
后悔的滋味,就像是一杯饮下肚中疯狂发作的毒酒,痛彻玉澧所有的经脉,撕扯她的五脏六腑,将她的心脏发狂一般地绞着,无比痛不欲生。
她错了!她不该、不该不顾王玄珠的阻拦,执意去南海。
她不该想当然地以为,自己短暂地离开一阵,她的属官就足以应付所有可能到来的突发事件。
她不该潜意识地觉得,出了事,便会有宁大人兜着。明明他已是那么虚弱!
如果不是她玩忽职守,宁大人就不会、就不会……
“河神玉澧,为一己私欲,背弃职责,以致澧水决堤,涂炭生灵,”
“褫尔神位,判尔受万剑之刑,毁尔肉身,灵魂押入阴司冥界极寒之渊,囚刑千年。”
眼角装饰的一枚鱼鳞,被泪水冲掉,沿着面颊,滑落在地。
玉澧闭上眼,“玉澧……认罪,谢诸神开恩。”
“谁说……都是她的错……”
宁淮序的声音,忽然响起在审判大殿。
玉澧惊讶地抬头,望向宁淮序。
这一眼,她几乎不再认识,这个人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宁淮序。
他就像一棵腐朽的、已然爬满苔藓的枯木,散发着浓郁的死气。曾经苍白缺血的面容,现在,白的就像一张薄薄的纸。除了白,什么都没有。那满头的青丝,如今也化为白发。只有那双阴鸷而淡漠生死的眼睛,才让玉澧找到一点熟悉。
转瞬漫天的难过撞击在玉澧的胸墙,宁大人、宁大人……
他连走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已经无法再做到了,走上两步就必须停住,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危楼,摇摇晃晃,似乎随时会倒塌崩裂。
熟悉的咳嗽声,亦已经听不到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咳嗽,连说话都气若游丝,牵尽了颤抖起伏的胸膛。
河神们没有想到宁淮序会从昏迷中醒来,赶到这里。他们吓坏了,宁淮序的身体,已经再也经不起任何一点折腾!
他们一拥而上,搀扶住宁淮序,每个人都急切万分。
连坐在主审官之位的神君,和联合会审的帝子、小殿下等人,都因宁淮序的突然到来,相继站起身。
小殿下忙道:“快扶龙君坐下。”
可宁淮序却将搀在他身上的这一只只手,都拂开。没变的是他那讥讽的近乎刺眼的笑,是那种明明要死了、却完全不在乎的眼神。
宁淮序气若游丝地道:“本君,才是雍州的掌事人……治下的水域出事,是本君的责任……”
第94章 鱼美人(3)
“宁大人!”这一声, 是玉澧喊出来的。
泪水再也无法控制地狂涌出来,在脸上肆虐。喉咙被一股极致的酸意,腐蚀得滚烫而生疼。
玉澧都快要看不清宁淮序了, 满眼都是水色,她跌跌撞撞地朝着宁淮序爬过来,此一刻她什么都没法想, 脑中似是在嗡鸣,只知道一件事,只知道歇斯底里地呼喊:“宁大人,不是!不是!”
宁淮序说一句话,便要喘息许久, 他的胸膛像是一个风箱,仿佛只有出气的声音,没有进气的声音。
他道:“是本君……这二十年里……未向天帝申请……册封新的澧水河神。是本君……执意留住玉澧的河神……之位……任澧水……空置……”
“受罚, 也该是先拿本君开刀……”宁淮序看了眼玉澧,虚弱地向主审官他们道,“何来……让手下一个小小河神……给本君背锅……”
“宁大人!”玉澧扑到了宁淮序脚下, 她哭着捏住他的斗篷, 仰着头泪眼婆娑,用尽了力气, 哭着求道, “不是的!和宁大人无关,是我的错, 我已经认罪了!”
她猛地放开宁淮序,转头朝着主审官, 厉声地大喊:“我已经认罪了!所有的刑罚我都接受!我都接受!”
“宁大人,宁大人不要……”玉澧失措地, 再向着宁淮序,歇斯底里地央求,“是我的错,我会好好受罚,好好反省……您快养好您的身子,我求您了宁大人……”
宁淮序却干涩地笑了,自嘲无比,沙哑无力的声音像是刀子磨在粗粝的砂纸上般,磨在玉澧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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