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歇_分节阅读_第69节

  夏仰的房间亮着灯。
  她被尼龙绳绑住了手脚,胶带封住嘴。
  挣扎的过程中,女孩的额头磕出了血,脸上泛着指痕勒紧的浮肿,凌乱狼狈地蜷缩在桌角那。
  对方有备而来,外面一片凌乱,男人却像个没事儿一样拖着把椅子坐下来,在她面前抽了根烟:“你还认识我吗?那天我和你对视了一眼,就知道没找错。”
  是聂小仗,当初那群逃犯里的一个。
  七年过去,他已经快30岁了,可面相却像个中年人,脸上全是坑坑洼洼的疤痕。
  难怪这些年通缉令下了,也一直找不到人。谁能想到他没藏在乡镇里隐姓埋名,居然就躲在这诺大的京州。
  夏仰背在身后的手指掐进掌心,瞪大眼盯着他。
  “对,就是这双眼睛!那年你多灵啊,穿着小公主裙,哭着跪在车上喊爸爸。”聂小仗长吸了一口气,臭气熏天的烟雾吐在她脸上,“你恨我,我也恨你啊!不急,今晚我们有很长时间。”
  罪犯之所以为罪犯,是因为他们没有恻隐心,更遑论同理心和道德观。
  杀人犯在人性本恶下,心里越来越扭曲,才会把人当成无生命体施以暴虐来满足自己的恶欲。
  “你爸害死我哥,你倒是过得安心了。本来我们可以逃…”
  他自顾自地絮叨了很多事,从十年前的那起犯罪事件,讲到这一年多来对她的窥探。
  夏仰眼睛充血般渐渐模糊,手胡乱往后摸,摸到她东西散落一地的包,里面有段宵给过她的那把刀。
  “你知道我怎么认出你的吗?我在电视上看见的。”他狞笑道,“你要是普普通通,谁能找到你啊!老天都站在我这边。”
  聂小仗视线落在她小腿上,蓦地举起了凳子:“喜欢跳舞是不是?”
  夏仰腿边的电话不断在响,上面跳跃着一串乱打的备注。
  “男朋友?哈哈哈我看见好几次你上他车了!你也是贱,和那些女人一样,小小年纪就勾引人!”
  聂小仗拿着凳子要砸她的腿,像是想到了更能折磨人的方式。他蹲下来,捡起她的手机:“你说你那个男朋友要是看见你浑身是血的照片会怎么样?”
  她说不出话,眼泪被烟雾呛得落下来。
  外面火势不减,已经烧了过来。从窗口看过去,浓烟越来越黑,温度也越来越高。
  聂小仗并不着急逃生,反而掐着她往桌边撞,看着她额角被磕破。又对着她拍了几张照片,上手兴奋地扯她衣服。
  他笑声粗重呕哑,火舌从卧室的窗帘那烧了进来。
  ——“嘭”的几声巨响,门锁在被砸动。
  聂小仗动作停了下,正要起身拿起身边的那把刀时,小腿肚猛然被刺了一刀。
  他喊痛的呼声过后,是门在此时嗙得被撞开。
  段宵手里还拿着方向盘锁,砸门时的腕骨指关节处都磨破了皮,他没料到进门会看见这一幕。
  夏仰蜷缩地躺在地上,一身凌乱。手里还攥着那把沾着血的瑞士军刀,见到他时已经半阖上眼地要昏过去。
  她脑袋被重力地连撞了好几下,像是强撑着才到这一刻。
  时间像是电影里的减速慢镜头,每一秒都被拉长,过得极其缓慢。
  分不清是泪还是血水糊住了眼睛,她很痛,全身都痛得受不了,呼吸也越来越艰难。
  朦胧的视线里,是段宵杀性又暴怒的身影,蓄满力道的手臂青筋虬结。
  聂小仗被他当成死物一般拖拽进了卧室,没让她看见他是怎么动手的,但能听见惨叫声。
  火越来越大了。
  耳边是警报声、痛呼声和哭声。
  病房里一片白,门外还能听见琐碎的谈话声。
  喉咙呛了太多烟雾,夏仰睁眼时还觉得难受。护士看见她醒过来,忙按响了床头铃,又对外面喊了一句:“病人醒了。”
  几个穿着警服的人走进来,站在她床边的是一个女警察,声音轻柔:“你好同学,现在能说话吗?”
  她唇动了动,眼泪先掉下来。
  “你们先出去。”女警对后面那几个同事做了个手势,坐在床边拿纸给她,“你是要说什么?慢慢来,你呛到不少烟,消防员找到你们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
  夏仰艰涩地吞咽了一下,喊出两个字:“段宵…”
  “段宵?抱你出来的那个朋友是吗?”
  “嗯,他呢?”
  “别担心。他没事儿,就是还得接受调查。”女警停顿了下,“这起火灾是人为的,目前警方认为嫌疑人是寇威,他的曾用名叫聂小仗。我查过你们之间的渊源…你脸色很差,还能听下去吗?还是要我帮你喊医生?”
  夏仰抚上脑袋上的纱布,摇头:“您继续。”
  “聂小仗死了,你们那栋楼的消防设施有问题,导致延误了消防员的工作,火势大到烧了半栋楼。”女警说,“当然这一方面,会有业主和施工城建那边去交涉。”
  “我要说的是,法医鉴定过聂小仗身上有多处撞击伤,致死原因是窒息。但无法证明他是因自己没从火里逃出来,还是…人为原因故意不让他逃出来。”
  女警继续道:“当下那个空间里只有你、你那个朋友段宵和聂小仗在一起。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夏仰眼睫微颤,反问道:“聂小仗不该死吗?”
  “罪犯的结局要由司法机关决定,而不是由我们任何一个人动手。”女警手里的录音笔还亮着,问道,“能和我详细讲讲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从聂小仗蓄意放火、到闯进来将她绑架凌虐,夏仰尚且能对答如流。
  但后来段宵来救她后,她其实已经神智不清了。
  “他只是把聂小仗踹开了,然后抱起我下楼。”夏仰低着眼皮,“其他事,他没做过。”
  女警探究地看着她:“同学,你能望着我眼睛说吗?能保证你的话没有半句虚假吗?”
  放在被子里的手慢慢握拳,夏仰和她对视道:“能。多处撞击伤是因为聂小仗在反抗,我想段宵身上一定也有伤,而且我也刺了聂小仗一刀。”
  “那为什么聂小仗会在你的卧室,你身上的绳子却在客厅?”女警诱导性问话,“起火点在你楼上左边的第二个空房子里,火是从你卧室窗口蔓延进来的。那里火最大,为什么他们还会往里走?”
  夏仰咳嗽了几声:“警官,你是旁观者,当然知道哪里火最大。但我们那时人都在火海里了,还分得清吗?”
  女警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线。
  “你说人为原因不让聂小仗逃出来的证据在哪?”夏仰说话说得慢,但视线紧紧地盯着她,“我朋友救我出来已经很不容易,难道还有义务再返回去救一个杀人犯?”
  “你别激动,我们也是例行公事。”女警站了起来,“所以你的意思是段宵和聂小仗的死没有关系?”
  “没有,你们怀疑他的证据全靠推测吗?”夏仰冷着脸,“聂小仗逃不出来的原因也可能是他腿被我刺伤了。”
  “可是…”
  女警话还没说完,突然被门口一道女声打断:“毕警官,我不是说了,先和我们律师谈吗?”
  走进来的是段姒,一抹红唇,妆容精致也掩盖不住那股疲惫气。
  她身后的律师走上前来,对那位警察做了个请她出去的手势:“我当事人是受害者,我方对毕警官刚才的那番问话会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女警脸色一变,皮笑肉不笑地跟着他出去了。


第42章 插手
  病房门被关上, 能听见外面律师和警察的交涉声音。
  夏仰一向害怕碰上段姒,不管是过往还是现在,她总是处于下风, 这会儿手心还有些因刚才问话时紧张出汗的潮湿。
  段姒由上至下地将她扫量了一番:“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但你认识我吧?”
  当初在学校门口因为段老爷子的那一面之缘,根本不在段姒的记忆里,她也不会花时间记住这种小事。
  夏仰也并没有在此刻提起。
  她低着眼睫没动,更没应声。
  “见到我很心虚, 所以不敢讲话?”段姒抱臂站在病床旁边,不紧不慢地笑了声,“夏仰, 你的本事真是很大。两年前捉弄了我那个前夫, 两年后又来玩弄我的儿子。”
  夏仰脸色煞白,面如死灰。
  旧事重提, 揭开那层真相的纱布, 她像是被人当街扇了一耳光一般。
  “我前夫那件事暂且不提, 来聊聊我儿子。”段姒疾言厉色道,“待会警察还会回来继续问话,案件有疑点, 这是必走的流程。但也确实死无对证, 唯一一个人证是你, 你只要咬死阿宵没对聂小仗下死手就行了。”
  这起大火是聂小仗纵的。
  他是不是想趁乱烧死夏仰也无从得知了。
  但如今情况反过来, 聂小仗活生生在大火里窒息。消防员进去的时候, 只看见他被倒下来的衣柜压住下半身,不得动弹。
  倒下来的衣柜和卧室紧闭的房门究竟是大火烧过来时的意外, 还是人为,警察自然会怀疑他的死和发生过冲突的段宵有关系。
  可惜夏仰在那时已经昏过去, 无从知晓卧室里发生了什么。
  她刚才和警察做笔录说的也都是自己的猜测,毕竟她是唯一能对里面境况作出阐述的人。
  “您放心。”夏仰咬着下唇,“我已经说了,聂小仗的死和段宵没关系。”
  段姒睨着她:“你亲眼看见的吗?按刚才警察的说法,你人是不是在客厅,而他们进了卧室?”
  倘若她真是在段宵抱起她后晕倒的,还能听动静来预估里面发生了什么的时间。
  但偏偏,她是在段宵进门后就晕过去了。
  夏仰不动声色地在被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是我看见的。聂小仗挨打,往旁边的卧室里逃。后来火太大了…段宵很快就来救我了。”
  段姒并没松口:“你最好等会儿也是和外面那群人这么说。”
  “我会的。”夏仰抬眸,“他…在哪?”
  “拘留室待了一晚上,我已经让人去走取保流程了。”段姒本来想走,但又回过头来,“这件事对他多少会有影响。我给他申请了出国交换的项目,他出去的这两年,我也不希望你和他再联系。”
  夏仰没出声,突然问:“您也怀疑过他吗?和他们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问?”
  她摩挲着被面:“因为想到他说过弟弟丢失的狗,和摔下楼的爷爷…”
  段姒冷哧了声:“我怎么想重要吗?你知不知道他是我最满意的孩子!他和我一样都是利己主义,他这么像我,遇到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两年前就因为你干的事儿瞒着我,还把你养在身边。现在又为你闯火场、杀人,以后会为你干什么?”
  “小同学,你害人不浅,没有一个母亲愿意看见自己的孩子变成这样。你体谅体谅我,不要再把他最恶劣的一面都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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