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争执


  而另一边,北境的边陲小镇上,霍尘靠在窗外,目光幽幽地看着伸手拿过他那根竹笛的人。
  梁执生把玩了一番:“哪里来的笛子?”
  霍尘答道:“我自己做的。”
  “怎么忽然想起吹笛子?”
  “……就是忽然想了。”
  梁执生深深地看他一眼:“你还在想下午见到那小世子的事?”
  霍尘抿住了唇,梁执生以为他不会再回答。
  “我只是忽然觉得,应该送他一支曲子。”他忽然开口,“什么都好。”
  梁执生的目光变得琢磨不透起来,良久,笑了一声。
  “挺好的,那小世子与你不过遥遥一见,阿尘便能如此用心,倒也是有缘分。”
  霍尘摇摇头,不知道是不同意他说的哪一句。
  “对了,这曲子叫什么,挺好听的。”
  “没什么名字,随便乱吹的,非要起个名字的话……”霍尘再度倚上了窗,月亮白白的,又圆又大,“长安调吧。”
  霍尘去下了两碗面,给顾长思的那碗单独卧了个荷包蛋,端着热气腾腾的面碗回屋时,顾长思正在绑头发,那一把墨发都束成高马尾,霍尘目光一瞥,就看见他后颈星星点点的痕迹。
  “咳,你半披发挺好的,怎么忽然扎起来了。”
  “热,”顾长思言简意赅,“今天洗澡洗得够多了,就别再吃一身汗出来,还要洗。”
  原来如此。霍尘做贼心虚地给他提了提领口,把那碗有荷包蛋的推过去,和他面对面坐下开吃。
  顾长思卷着面,慢条斯理道:“所以,当年狼族断手,也是挑衅所致?”
  “肯定。”霍尘把一双手都摆在他面前,“都好好儿在这儿呢。当时被哥舒骨誓抓了,那狼崽子太贪了,估计就是那个时候把手上的骨戒给我卸了,可惜。”
  顾长思眼睫一颤:“还会疼吗?”
  “嗯?”
  “狼族刑罚,特别疼吧。”顾长思蹙眉道,“我之前听老狼王说……很痛苦。”
  “阿淮。”顾长思应了一声,就被霍尘用一只手轻轻抬起脸,“五年里我没有记忆,对当时的事情记不分明了,如今悉数找回,只觉得这五年谁都不比谁轻松,谁都很痛苦,所以不要再思索了,伤心也好、痛苦也罢,都过去了,我还在这儿,我回来了,就是好事。”
  顾长思唇角缓缓酿出一个笑:“好。不提了。”
  “但赶明儿还是把那瓷瓶扔了吧,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拼成的手骨,狼崽子能有好心眼儿我才不信,早扔早太平。”霍尘愤愤道,“真有够恶心人的。”
  顾长思但笑不语。
  “等到天亮了,让小若给你再看看忘情蛊之事,之后我们一同去看看长记。千雀姑娘的事对他打击太大了。”
  顾长思笑容凝了凝。
  霍尘敏锐道:“怎么了?”
  “没有,你说得对,等天亮了就这么办吧。”顾长思慢慢将一卷面吃完,“……但见完长记之后,我想单独去和师父谈谈。”
  “什么事儿?”
  “私事。”顾长思渐渐攥紧了筷子,“一点……是非。”
  霍尘直觉顾长思不像是有什么好事要与岳玄林谈,但再多的顾长思避而不谈,只是沉默,如此,霍尘也不好逼他,只能遂了他的意。左右玄门是他的依靠,岳玄林是他敬重的长辈,不会出什么大事。
  应该吧。
  他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从天亮了后请秋长若过来号脉、到确定他身体无恙、再到去看苑长记,一路霍尘心底起起伏伏没个定数,总觉得顾长思的笑影淡薄薄的,除了对他有些真心实意之外,其余时间都带了些抽离的淡漠。
  他没见过秋长若她们所说的,嘉定之役后濒临崩溃的顾长思是什么样子,但旧仇新恨席卷而来,顾长思心头多了很多东西,霍尘感觉得到,所以他直觉,他当年那副样子怕是也没有如今这模样来得让人胆战心惊。
  如履薄冰,仿佛下一刻就能打碎那单薄的笑影,露出下面滚沸的情绪。
  他送顾长思到岳玄林书房外,自己转了半天,又觉得是有些多心,转而打算去找苑长记了。
  路上正遇见从礼部回来的封长念,如今科举舞弊案告一段落,礼部尚书空缺,人人都在猜封长念会继任礼部尚书一职,那可真是大魏开国以来第一位如此年轻的礼部尚书,因此恭维之人络绎不绝,封长念才抽出个空,急匆匆来看他受打击颇深的三师兄。
  两人刚迈进苑长记的院子,只听一声巨响从后院砰地传来,霍尘心里一空,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祈安连滚带爬地穿过垂月门,几乎是扑进了霍尘的怀里。
  “霍哥!你快去看看,王爷他和岳大人——”
  第103章 争执
  打起来了。
  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顾长思勃然大怒,直接掀了岳玄林面前的棋盘,黑白棋子叮叮当当滚了一地,岳玄林怒不可遏,抄起还有滚沸茶水的壶就往地上掷去,砰地一声,四分五裂。
  “顾长思,我养你这么多年!你就今天这么跟我说话!?”
  “难道不是吗?”顾长思猩红这一双眼睛,“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一切?!你真的是怕我被宋启迎伤害,还是担心我真的会拉着宋启迎同归于尽!什么托孤、什么恩义,你是宋启迎的人啊,从小到大都是他的心腹啊。你把我带回玄门,难道不是要拘着我、看着我、生怕我哪一天带着遗诏回去把宋启迎轰下高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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