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63

　　“中原君你除了‘报恩’的想法，更多的，还是想要留住‘羊’这个对你来说已经成为了归所，从某种意义而言可以被视作一个‘家’的存在吧。”
　　“对懵懂降生于世，没有能从一开始就得到很好的抚育和引导的你来说，没有来处，不知归途，前路茫茫……”
　　“这样的感觉恐怕一直跟随着你，伴随而来的，还有对自身存在的不确定感，以及始终存在着的、对整个世界的陌生和隔阂感。”
　　“——换言之，你找不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定位，也不知道自己的‘出生’能不能算是一件好事。”
　　中原中也拥有的东西太少，能牢牢抓在手中的更是寥寥无几。
　　对这样的他来说，“羊”不仅只是一个在他降生之初、最懵懂无力的时候收留了他，让他不至于因为与世界尚未建立起有效联系因而毫无常识，从而被迫独自艰难求存，又或者被其他更恶劣的家伙捡去从此身陷更糟污的泥沼……的这样一个让他心存感激的组织，同时，这也是一个让中原中也能够得以在尚算无害的人类群体之中得到相对正常的成长，让他因此而对其持有发自内心的认同感的归所。
　　——后者比前者对中原中也而言重要得多。
　　“因为太过看重，所以无法主动离开，因为过于珍视，所以不愿意自己亲手破坏。”
　　“就像是被人类饲养长大的大象一样呢，中原君你。”
　　男人轻声说道。
　　“只不过，困住大象的是对疼痛感的惧怕和回避，困住中原君你的，却是一段段已经面目全非，甚至开始腐烂的，畸形的‘羁绊’。”
　　蓝染没有否定中原中也的善良和他对弱小同伴出于强者对弱者的怜悯而做出的关照。
　　但他也同样挖掘出了中原中也内心最为隐秘，甚至就连本人也未必已经察觉到的，那份最本质的不安，和由此衍生出的、对安定现状下意识的盲目维护。
　　“中原君，”面对中原中也那双随着自己的话语，而慢慢变得有些空茫的眼睛，蓝染弯下腰，视线与对方相齐平，“要听听我的意见吗？”
　　……
　　……
　　——听了蓝染所说的话的结果，就是中原中也如今正站在这里，和他从初见起就没觉得这辈子能与对方好好相处的某条混蛋青花鱼一起，执行着从很久以前开始，就被制定好的计划。
　　中原中也不认为自己这是受到了蓝染的蛊惑。
　　只不过是比起在幻景中看到的一切，那个人所描述的另一种未来的可能，更让中原中也向往和着迷。
　　——仅此而已。
　　只是这样的结果本身就能够说明一些问题。
　　比如，比起同样被中原中也承认颇具人格魅力的森鸥外，蓝染惣右介其人，人格魅力与体贴周到兼备不说，他提出建议的角度，显然完全是以中原中也的感受为重心，即“这样做中原中也会更快乐”，而非“这样做首先符合自己的利益，其次才会让中原中也感到开心”。
　　这二者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也可以说，因为已经体验过了前者，所以后者再被端上桌来的时候，就多多少少有了那么一点功利心偏高、真诚浓度偏低的嫌疑。
　　虽说出现这样的结果也与蓝染惣右介并没有想着从中原中也身上获取点什么有很大关系，但只是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让中原中也做出“蓝染先生并不是个坏人”的判断了。
　　但太宰治说得没错，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坏人并没有那么简单，既要看做出这判断的人本身的立场，也要看做出判断的依据和标准是什么。
　　对中原中也来说不是个坏人的蓝染，对鹿岛响希来说，到底算不算是坏人？
　　答案只有鹿岛响希自己能够给出。
　　“我说，青花鱼混蛋，你和蓝染先生真的没有瞒着我，偷偷打算算计鹿岛吧？”
　　中原中也看着不远处已经开始掀起小范围骚乱的战斗，沉声问道。
　　“……”太宰治没有立刻作答。
　　时间大概过去了两到三秒，中原中也才听到他的声音响起，语调如常——
　　“怎么会呢~中也你想太多了，我可是和小希好好结盟了的，不会那么轻易背叛盟友的啦~”
　　中原中也：“…………”
　　少年撇撇嘴，发出一声低低的冷哼。
　　“不是最好。”
　　他说。
　　如果太宰治真的暗中在计算着什么的话……
　　看鹿岛响希比太宰治顺眼得多的褚发少年心想，到时候帮前者个忙，痛殴后者一顿，倒也不是不行。
　　……
　　……
　　鹿岛响希感觉时机差不多了。
　　他已经和亚当“你来我往”交手了个十几个回合，铺垫到这里，应该已经足够了。
　　作为世界首台人形自律高速计算机，亚当的实力当然不弱——
　　他的皮肤看似柔软白皙，实则硬度极高，刀枪不破；
　　他的反应速度极快，能在短时间内避开密集且威力巨大的攻击——比如子.弹；
　　他运动能力惊人，可以轻易做出人类做不到的超高难度体术，比如踩在大楼墙壁侧边奔跑而不受重力影响，又或者身轻如燕，轻松跳跃出两三层楼的高度；
　　最离谱的，莫过于这家伙的指尖竟然隐藏着极其细小的注射针孔，如果不是鹿岛响希的瞬步运用已近乎登峰造极，自己也在常年的训练和实战中将本就十分优秀的战斗直觉转化成了极高的战斗素养，说不定就要着了道，被对方注射镇静剂成功，变成需要太宰治想办法营救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