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盛唐_分节阅读_第13节

  过后,崔耕让茂伯跑一趟上次租住院子找的牙行。
  牙行这些牙侩,在网络信息不发达的大唐时代,可是最有名的万事通。
  俗话说得好,牵姻缘找冰人,要办事找牙侩。
  冰人就是媒人,主保媒拉纤业务。而牙侩呢,租房子买房子可以找他们,因为他们有一手的房源信息。建房子盖房子可以找他们,因为他们有熟稔的木匠师傅、瓦匠师傅、稍稍一整合就可以给你整出一个小工程队出来。当然,若要招工雇农,购买建房材料,都可以找牙侩,他们统统全包。
  前提是,你要给中介费。只要价钱到位,牙侩这些大唐中介们,保证让你体验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宾至如归,服务到位。
  既然崔耕要破土重建小院暂时改为酒坊,那自然就需要短时间内找到一批木匠师傅,瓦匠师傅,甚至搬搬抬抬,拆拆卸卸的干杂活的人。
  短期内要想将小院规划成酒坊,眼下唯有找大唐中介所的这些牙侩们帮忙了。
  至于他自已,则带着初九亲自去拜访几个原崔氏酒坊的酿酒师傅,这几位师傅都是他爹在世的时候就在崔家酒坊干了。他要从原崔氏酒坊中挖几个墙角过来,毕竟他本人不可能一直都呆在酒坊中来负责酿造木兰春酒。
  而且木兰春酒的唯一性和隐秘性,也不允许他从牙侩那儿招不相熟的人。所以他必须从原来那些酿酒师傅中挖几个墙角,然后教他们酿造木兰春酒。
  至于这些酿酒师傅会不会外传木兰春酒的秘方和酿造流程,他心中早就有了对策。
  恰巧这几天梅姬和方铭的酒坊因为木兰烧滞销,酒坊囤积过大暂时停产,酿酒师傅和学徒伙计们统统都放了假,搞得他们也人心惶惶,生怕丢了生计。
  这个时间段去拜访他们挖墙脚,最合适不过了。
  约莫到了中午,饭后的光景,牙侩便领着一群带着家伙什的瓦匠师傅、木匠师傅,还有一些杂活苦力,载着一骡车一骡车的木料驶进了周溪坊。
  在茂伯的调配下,很快,崔家的小院便喧闹了起来,破土重建酒坊工程正式开始……
  同时,崔耕在初九的引路下,也有条不紊地一一登门,亲自拜访起原先那些个酿酒师傅们,开始了他的挖墙脚计划。
  ……
  ……
  临近黄昏,崇文坊,宋府。
  花厅中。
  宋温正一脸色迷迷地一手搂着梅姬,一手胡乱地在她身上摸索,欲要梅姬和他成好事。
  梅姬挣扎出来,站起身羞嗔道:“义父,人家跟你说事儿呢,怎么又胡乱来了哩……”
  自打昨夜里被宋温占了身子后,梅姬到了今早才回到家。方铭询问为何昨夜未归,她以吃醉了酒被宋夫人挽留借宿搪塞过去。
  今日傍晚再来宋府见宋温,虽还是口称义父,但却没了之前那股子扭捏劲儿,被宋温又搂又抱又揩油,竟也习惯成自然了。
  宋温见状,干笑两声,道:“嘿嘿,现在没外人,叫甚义父?直接叫宋郎,也让老夫心里美上一美,在这家里不用顾忌,那黄脸婆还没死回来!”
  梅姬眉眼如烟地看着宋温,柔声道:“拿到木兰春酒后的秘方,奴家天天唤你宋郎又何妨?不过刚才奴家跟你说的事儿,你到底听没听进去嘛?”
  “你个小蹄子,真是浪的骨子里去,老夫看着你的人,听着你的声儿,浑身都酥麻得紧。”
  宋温再次一把将夺过梅姬的小手,情不自禁地抚摸起来,道:”不就是姓崔的小崽儿,在周溪坊破土动工,重建酒坊之事吗?嘿嘿,老夫就担心他不肯破土重建,不肯酒坊挂牌。现在机会来了,放心,一切都包在老夫的身上!“
  说罢,他眉宇间那股子阴狠之色再次浮现,冲花厅外呼道:“管家,你现在就去一趟县衙找衙役房的宋根海。就说是老夫说得,你让他亲自带上巡班的所有衙役赶往周溪坊坊口候着,老夫随后就到!”
  衙役房,统称三班衙役房。
  至于宋温口中的宋根海,正是三班衙役中捕班快手的捕头。
  最重要的是,宋根海乃是宋温的亲侄子,是宋温手下最铁杆的打手!


第16章 他强任他强
  黄昏入暮。
  城南周溪坊,坊口。
  坊口的一家茶棚里,聚坐着十几二十个皂衣帽翅儿的衙差,约莫坐了有三四桌人。桌上放着锁链,水火棍等家伙什儿。
  而居中一桌坐着的正是这帮衙差的头儿,三班衙役中捕班快手的捕头——宋根海。
  宋根海年约三十许,浓眉大眼宽额头,大马金刀地居中坐着,桌上摆放着一把七寸长的牛皮鞘横刀,煞是威风。宋根海极为爱惜这把横刀,平日里除了睡觉之外,基本上是刀不离身。
  因为这把横刀不仅是他们捕班唯一的一把刀,还是他捕头的身份象征。再看捕班其他衙差,不是随身配着水火棍,就是铁链铁尺等寻常衙役的武器。
  他的桌上有个小炉,炉上温着一壶酒。其他捕快们都是喝着茶汤,而身为捕头的他,必须不一样,必须喝上两口过过瘾。
  宋根海平生有两大爱好,一个是不管当值不当值都要喝上两口小酒,一个便是边喝着小酒边跟他的手底衙差们吹嘘他这本横刀的来历。
  在等着叔父宋温来周溪坊的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喝了一壶小酒,温酒入肚话匣子便哗哗打开了,再次高高举起带鞘横刀,粗着嗓子自嗨道:“我告诉你们,某家这把横刀跟壮班那群家伙手中的破刀可不一样。别看壮班那群人又是长弓又是直刀的,但跟某家这把横刀一比,那就是屁!”
  说到这儿,宋根海又自已给自已小小斟了一杯酒,美美地嘬了两口,环视左右,问道:“你们知道某家这把横刀的来历吗?”
  旁边的衙差们都是宋根海的手下人,隔三差五听宋根海提起这把横刀的来头,哪里会不清楚?别说知根知底儿,就差耳朵听出茧子来了。
  不过碍着这厮是他们的捕头,无奈跟着他一唱一和罢了。
  只见其中一名精瘦的衙差非常及时地捧哏道:“宋捕头,快点跟弟兄们说说,这把横刀怎么来的?”
  “唔,那今天本捕头就让你长长见识~”
  宋根海站起身来,举着横刀在手中耍了转了一个花,一脚踩在一条长凳上喝道:“那是五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你家捕头我还只是一个普通差人。记得当时泉州府有一名重犯潜逃到了咱们清源县。好家伙,那可不是普通重犯,而是极度凶残,极度危险,身上背着二十条人命的杀人犯啊。这厮当年在泉州城灭了人满门,啧啧,当时可是轰动整个泉州府地界儿啊!”
  说到这儿,宋根海咽了口吐沫,直接拎起温着的酒壶往嘴里狠狠灌了三口,过足了酒瘾才继续说道:“为了缉拿这个逃犯,泉州府衙出动了上百名公差和军土来咱们清源县,而且还是泉州刺史府的长史大人亲自带的队。长史大人啊,那得是多大的官儿?便是咱们县令大人见了,也得拱手称上一身下官,懂不?”
  “莫非这逃犯到了咱们清源县地界儿,最后却被宋捕头您活捉了个正着?”这时,一名岁数较小的衙差实在不想再听宋根海絮叨了,直接加快了故事情节的发展。
  “哟呵~”宋根海眉毛一挑,竖起拇指冲那捧哏的衙差赞道,“你小子竟然未卜先知啊,居然让你猜到了结果!没错,别看泉州府出动了上百人,最后到了咱们清源地界儿,还得靠咱们这些本地的这些公差啊!最后,某家在值夜巡街的时候发现了逃犯的踪迹,暗里跟踪之下,在一家客栈里赤手空拳和那凶残的杀人犯大战了三百回合,生擒了这贼厮!哼,狗日的杀人犯,居然敢潜逃咱们这儿,真是欺我清源无男儿呼?”
  最后,他又将手中横刀威风凛凛地一耍,转了一个刀花,傲然道:“瞧见没?这把横刀就是长史大人念咱擒贼有功,特意赏赐给某家的!据说这把横刀可是淬火百炼钢所造,哼,当时长史大人对某家语重心长地说道,根海啊,正所谓宝剑赠英雄,也只有你,才配得起这把百炼宝刀啊!”
  “哇~”
  一时间,在场所有衙差纷纷赞呼:“宋捕头真英雄也!”
  “宝剑赠英雄,也只有咱们宋捕头才能配得上这把宝刀啊!”
  “整个清源县,谁敢不对咱们宋捕头竖起拇指,赞一声好汉?”
  ……
  一通吹捧之余,有几个面皮薄的衙差竟羞愧地低下头,有些反胃地集体暗暗吐了一槽:“狗屁宝刀配英雄,狗屁赤手空拳生擒杀人犯,俺们跟了你几年,就听你吹了几年……妈的,你这横刀明明是那次泉州府衙差在撤离清源县时,不慎遗留下来被你捡来的,好吗?”
  不过碍着如今宋根海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惧着宋根海他叔宋温是县令大人最为心腹的户曹吏,在场没人点破罢了!
  宋根海这套吹嘘之词忽悠忽悠清源县的老百姓,诓诓外地来的商客还行,至于这些知根知底儿的公门中人,那还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大家伙都是混口饭吃,听听就算了。
  “咳咳,根海,你搁这儿吹呢?”
  一声阴沉的声音霎时将宋根海从众人夸捧中惊醒,只见身材矮瘦的宋温在左右的相陪下走进茶棚。
  “呀,叔父大人!”
  宋根海满脸堆笑的一把抓起横刀迎上前去,躬身道:“嘿嘿,叔父大人,侄儿已经聚齐捕班十五名快手,就等着叔父大人的调遣了!”
  别看宋根海在这群衙差面前威风的像头大老虎,但到了宋温面前,那绝对温顺如家猫。
  宋温扫了一眼茶棚中的一众衙差,也没好脸色,唔了一声,双手负背转身出了茶棚,道:“走吧,带着你的人,随本官进坊!”
  宋根海喏了一声,大手一挥:“走,随户曹大人进坊!”
  出了茶棚,宋根海不忘扭头对茶棚掌柜吆喝道:“掌柜的,再去给某家沽上两斤酒,慢火温热着,某家办完事儿便回来喝酒!”
  茶棚掌柜听罢欲哭无泪,一脸苦逼道:“捕头大人,刚才的酒钱和茶钱还没结哩,再让小的去沽酒,小店都快被你赊垮了!”
  “少啰嗦,本捕头会少了你的酒钱茶钱?”
  宋根海一双铜铃般的大眼一瞪,像头大老虎似的喝道:“快去给某家打酒,某家一会儿办完事儿回来看不到你温好的酒,就拆了你家这破茶棚!放心,等某家发了月钱,一准儿给你结清。”
  茶棚掌柜不敢再拒,心里嘟囔道,上次你也这么说的,可是硬生生拖了小店三个月才结清啊。
  不情愿归不情愿,掌柜的还是拎起了空坛子,去了斜对面的一家酒肆沽酒。
  ……
  ……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宋温已经带着一众捕班快手到了崔耕租住的小院门口。
  此时酒坊还在重建,因为崔耕加了工钱,所以到了这个点儿,工匠们还在赶工干着活,就为了快些将酒坊建好。
  看着院里的苦力们搬来抬去,工匠们锯木和泥,宋温心道,这姓崔的小子动作还挺快啊。不过嘛,嘿嘿,恐怕你这些都是无用功哦。
  当即,他冲宋根海摆摆手,示意道:“根海,派人进去让院里的所有人都停下来,本官有话要说!”
  宋根海闻言知意,立马派了几名得力的捕快进去阻挠,不到片刻的功夫,院中干活的动静便停了下来。
  宋温见状,得意地翘了翘嘴角,却又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道:“让管事的出来见本官!”
  字正腔圆,官威十足!
  不过这次宋根海还没来得及派人进去,崔耕便率众第一时间出了院子。
  仿佛是早有预见宋温会来似的,崔跟居然面带微笑地拱手抱拳,迎道:“宋户曹吏来得好快,崔某还估摸着你要过几天才会来呢。”
  宋温先是一愣,继而一副昂头瞥眼的架势,哼哼道:“崔二郎,见着本官还不下跪?”
  下跪?
  跪你娘的腿儿!
  崔耕面色微变,膝盖刚硬如铁,不屑道:“宋户曹这话从哪儿说起?崔某一不是你宋府家奴,二又不是戴罪之身,哪里需要见官就拜?还有,我得给宋户曹小小纠正一下,您可不是什么官啊,别乱自称,你不过一户曹吏罢了!本朝官与吏可是泾渭分明,吏者杂流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宋户曹如今不过是本县户曹佐吏而已,而且杂流还未入品,您哪里来的勇气敢自称本官啊?”
  “你……”
  宋温瞬间面红耳臊,仿佛被崔耕狠狠扇了一嘴巴子!
  崔耕半点都没说错,官与吏根本是两码事儿,从字面上理解,官者,长官也!吏者,办事的胥吏罢了!官分九品,有了品衔,方可自称本官,朝廷命官,也叫入流。而胥吏是不入流的,没品的,帮官员办事的,所以严格意义上讲,是不允许自称本官的。只不过如果不深究细敲的话,也没人去较真儿罢了。
  现在宋温被崔耕这么一较真儿,当着众多人的面,还真是有些抹不开脸皮来。
  不过好在他没忘记今天来的目的,立马换转心情,用手一指院门上挂着的横匾,喝道:“哼,老夫不跟你逞口舌之利!既然你这么熟知朝廷律例,那你知不知道未经县衙允许私设酒坊造酒者,轻者可罚没你家资,重者可将你下牢狱?哼哼,崔二郎,你可知你已经摊上大事儿了?”
  这就是宋温真正杀手锏!
  这就是他自信可以拿到木兰春酒秘方的倚仗。
  遍数唐宋元明清,再往上追溯二晋南北朝,粮食一向都是国家的基石。所以对于用粮食造酒来售卖,各个朝代都是有严格管控的。尤其是到了唐朝,因为唐人民风彪悍,尚酒崇武之风更盛,所以朝廷对酒坊的开设管控更加严格。每个酒坊每年用来造酒的酒曲都是有管控的。因此,未经官府允许,是不能私自开设酒坊来浪费粮食造酒的。
  而宋温这个户曹吏,依仗着县令胡泽义的信任,正好可以直接分管着这摊子事儿。
  如今崔耕敢挂起“崔氏酒坊”四个字,说明他已经在开设酒坊了,尽管还没开始售卖,但要治他一个“公然藐视朝廷律例,未经县衙允准私自开设酒坊”的罪名,绝对是师出有名,判之有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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