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盛唐_分节阅读_第151节

  于是乎,先命封常清把梁波看起来,防止这厮通风报信。
  然后呢,陈子昂和崔耕联名写了一份公文,给侯思止送去。
  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侯思止也不敢怠慢,而且初来乍到广州城,他这个朝廷派下来的岭南道罢黜使怎么着,也得刷一下存在感,不是?
  所以,他以罢黜使的名义一边派人去请武三忠,一边则自已带着人赶往了南海衙门。
  大约一个时辰后,所有人都到齐了。
  南海县衙,二堂内。
  侯思止正襟危然,居中而坐。
  崔耕和武三忠则坐在他的两侧,这两人一个岭南道肃政使,一个岭南道安抚使,虽然品秩一低一高,但却同坐两侧,自然是崔耕占了便宜。
  武三忠暗里瞥了一眼崔耕,目光凌厉狠辣,恨不得把对方置于死地,若不是这该死的崔二郎今日插上一脚,他家中这点上不了台面的破烂事怎么会曝光于众?
  侯思止看在眼里,也是郁闷在心中,你俩这是何苦?老子这次是下来躲避长安朝廷那股子煞气的,还想太太平平地在岭南道忍两年,怎么就这么难呢?
  没办法,如今案子发展到这个阶段,想要暗箱操作是没戏了,只得去公然面对和解决了。
  作为堂中最牛逼的人物,侯思止只得主持此案,率先发声道:“众口一词,张子瑞的这件玉佩,是在武安抚使的府邸找到的。关于这个问题,不知武安抚使有何解释?”
  “哼,解释什么?”
  武三忠心中无愧,理直气壮道:“本官承认,这件玉佩是我的。不过……那可不是我从张子瑞那得来的,而是别人送进我府中,孝敬某家的。”
  “谁孝敬的?”
  “就是广州城鑫源质库的掌柜。实不相瞒,这鑫源质库,本安抚使才是幕后的东家。那掌柜得了这么个好物,就献给了本官。哼,谁知道这玩意儿是张子瑞自已典当的,还是有人偷了他的?但无论如何,张子瑞失踪的案子,与本安抚使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所谓质库就是当铺,在唐朝,还没有当铺这个名字,却有了这个行业。到了宋朝,又改称为长生库。一直到了明朝,才正式命名为当铺。
  侯思止虽然不学无术,甚至不认字儿,但能把武则天都忽悠瘸了,实际上头脑是相当聪明的。
  他稍微一思考,就明白武三忠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很可能他是遭了无妄之灾。
  当即传下命令,让衙役们拘传鑫源质库的掌柜金德利。
  大约半个时辰后,金德利到了,他对这件玉佩倒是很有印象,说是一个游方的和尚当的。
  崔耕这下可急眼了,因为这样下去,武三忠的嫌疑可就彻底地摘干净了。
  他出声问道:“那游方的和尚现在在哪?法号为何?”
  金德利回道:“此僧法号明非,至于如今身在何处,小人就不知道了。崔御史您想想,他既然是游方和尚,当然得是居无定所了。”
  “你……”
  崔耕忽地勃然大怒,随后竭力让自已冷静下来,暗道,莫非是之前审案之时走漏了消息,好让武三忠在来之前,便与这个当铺掌柜串了供?这么摘下去,可真让武三忠将自已摘干净了,大为不妙啊!


第174章 太原王瑞月
  “我说什么来着?这就是一场误会嘛,泉州别驾张子瑞失踪案,跟武安抚使怎么可能扯上干系?”
  侯思止巴不得这事儿早些了结,现在一见武三忠几乎把自已摘干净了,不由偏帮起来,颇为不耐烦地说道:“崔御史,本官知道你年轻,有冲劲儿,总想搞个大案子,好名动长安嘛!可是你总得找到真凭实据,对不?你是岭南崔青天嘛,查案肯定是行家里手。本官没念过什么书,就不搀和了,也乐得清闲嘛!”
  言罢,起身欲走。
  武三忠见着侯思止有意偏帮自已,心里大美,立马捡着大便宜顺杆儿爬,从座位上霍然起身,沉着脸说道:“崔御史啊,本官知道你跟我不对付!可你总不能栽赃陷害朝廷命官,不是?查案讲究的是证据确凿,不是靠假象,靠揣测滴!年轻人呐……唉,既然侯御史要走,那本官也不呆了。你崔二郎爱怎么查就怎么查,武某人还不伺候了。”
  坏了!
  崔耕这才意识到,自已一时冲动,竟被侯思止利用了。
  本来么,按照周兴的分析,侯思止这孙子来岭南是为了避难,根本就不想这么快把案子查清。现在有机会袖手不管甚至和稀泥,他当然是要顺水推舟偏帮武三忠一把啰。
  崔耕赶紧起身相拦,道:“侯御史且慢走,下官还有……”
  侯思止此时心意已决,担心崔耕还有什么后招,强行打断道:“嗯?莫非你一个小小的岭南道肃政使,还想强留本官?”
  “下官自然不敢!”
  “不敢就滚!”
  “我……”
  姓侯的执意要耍无赖,崔耕眼下真没啥好办法,只能侧过身子避让了过去。
  武三忠终于扳回了一城,俨然得意地嘴都咧到后脑勺去了,不迭幸灾乐祸道:“姓崔的,让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回后悔了吧?哼,侯御史身兼岭南道罢黜使,你得罪了他,嘿嘿,恐怕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啰!”
  随后,侯思止在前,武三忠在后,快步向前,就要走出二堂。
  眼瞅着局势就要无可挽回!
  张子瑞的遗孀王瑞月急了,如今自已的夫君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怎么这事儿就能这么不了了之?
  当下她也顾不得女子的矜持,紧跑几步堵在门口,双臂大张,拦道:“侯御史慢走,我家夫君乃已故宰相张大安的侄子,门第清华,不能就这么这么不明不白地失踪了,还请侯御史为妾身主持公道!”
  “嗯?已故宰相张大安?”
  侯思止虽然不学无术,但自从当上侍御史之后,专门请人为自已讲解朝廷掌故,对于这位十年前的宰相还是有所了解的。
  他上下打量了王瑞月两眼,问道:“张子瑞是魏州张家的人?夫人姓王,能嫁入魏州张家,嫁与已故张相爷的侄儿,恐怕身份也不简单吧?”
  王瑞月忙不迭地点头道:“妾身乃太原王氏之女,侯御史若能查清夫君的下落,无论太原王氏还魏州张氏,都会记得侯御史这份人情,日后定有所报。”
  唔?
  这张子瑞与他的妻子竟有这般来头?
  侯思止顿时态度大变,一扫之前那番晦气的脸色,和颜悦色道:“谈什么人情不人情的,见外了不是?没想到夫人出身五姓七望,真是失敬失敬。方才多有失礼之处,万望恕罪。”
  最后这句可不是客套话,他竟然真的深施了一礼。
  王瑞月见状,赶紧错开一步,微微一福道:“妾身可不敢当,那我夫君的事儿……”
  “尊夫无故在广州城失踪,当然要查个水落石出了,其实刚才本官就是说说气话罢了,夫人莫要往心里去!”
  顿了顿,侯思止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朗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堂堂六品的朝廷命官失踪了,本官职责所在,焉能不管?”
  当王瑞月自报他们夫妇的家门之后,场中诸人的表现,不比侯思止强到哪里去。
  就连天天自诩皇亲国戚的武三忠,此时都面色怔怔,俨然懵圈了。
  至于梁波,那就是更神色惶惶,眼神闪躲,不知看望何处方能心安。
  至于崔耕,又怎会不熟悉大唐世族五姓七望之说?
  先前他初见王瑞月之时,对方年不过三十,却已为人妻,养尊处优保养得宜,气质端庄姿容秀丽,在他看来是标准的轻熟~女。对他这种荷~尔蒙旺盛的少年郎而言,这种轻熟~女是很有杀伤力的!
  当时他就觉得对方身上有股子少有的气质,这种气质是寻常大户人家难以培养出来的,他当时也在心疑王瑞月是不是哪个了不起的牛逼世族出身。不过后来他与王瑞月渐熟之后,知道对方竟然不是张子瑞的原配,而是续弦,也就打消了这个心疑想法。
  理由很简单,五姓七望家出身的女儿,怎么可能会下嫁给一个小小的泉州别驾当续弦夫人?
  他张子瑞又非人中龙凤,五姓七望如今是多牛逼的存在啊,怎么可能会干这种辱没望族名声的事儿?
  现在听到王瑞月当堂放言,他那个倒霉蛋丈夫竟然也是来头不小,已故宰相张大安的侄儿。
  难怪了!
  也怪自已之前没有问个究竟。
  就在崔耕暗自琢磨之时,又见侯思止返身扭头,对他说道:“崔御史啊,虽然刚才那当铺掌柜说,找不到那个质押玉佩的游方和尚了。但泉州别驾张子瑞来广州城后,亲自拜会过武安抚使,而武安抚使却跟张夫人扯谎说没见过他夫君,这是疑点之一。另外,武安抚使还派果毅都尉梁波找过王夫人,欲有强掳之意,这是疑点之二。所以,本官觉得,武安抚使的嫌疑很大啊!崔御史,你怎么看?”
  崔耕心中好笑,他妈的,你这翻脸的速度可真够快的啊!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怎么刚才不说?一听人家出身五姓七望就说了,果然见风使舵小能手啊!
  咦?不对啊?
  崔耕转念又想,颇觉侯思止听到王瑞月自报家门的反应有些令人费解!
  五姓七望,那是贵族中的贵族,清流中的清流,侯思止一个臭了名的酷吏和投机钻营分子,巴结他们有什么好处?
  恐怕在五姓七家的眼里,侯思止这样的佞幸之臣,就跟一块臭狗屎差不多。划分界线还来不及呢,又怎么肯主动招惹?
  以侯思止的见识,不会连这点都看不清吧?
  当然了,甭管他再怎么心疑费解,起码目前侯思止的反应和态度,还是令人高兴的,至少说明这个案子可以继续查审下去了。
  随即他点了点头,顺手推舟地小笑拍了一个马屁,道:“侯御史目光如炬,武安抚使的嫌疑的确不小。”
  “那以崔御史来看,此案该从何查起呢?”
  “呃……”崔耕沉吟了一下,道:“要不,咱们先查查武安抚使的府邸?”
  “凭什么啊?”
  武三忠被突如其来的反转搞懵了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一听要搜查他的府邸当场不干了,怒道:“本官乃皇……那个,正四品朝廷命官,堂堂岭南道安抚使,无凭无据全靠一番臆测,你们便想搜我府邸?”
  “那要是有证据呢?”
  突地,一直跪在地上看着公堂之上风云变幻的女犯囚欧阳燕出声了,道:“妾身可以做证,武三忠的确害死了张子瑞,并且把他的尸身就埋在了安抚使衙门内,这是他亲口告诉妾身的。”
  武三忠霎时睚眦欲裂,歇斯底里地怒吼道:“贱婢!你敢诬陷本官?”
  欧阳燕亦是双眼充满怨恨地盯着武三忠,冷冷说道:“姓武的,少冲姑奶奶耍威风,若不是你在广州城只手遮天,姑奶奶大好芳华岂会嫁给你这个半糟老头子,天天受着活寡?我巴不得你死,你若不死,我跟忠顺哥即便偷盗私奔罪不至死,但出了这南海县衙也是死路一条,难逃你的毒手!”
  哟呵,崔耕听着这欧阳燕的话,不由高看了这女人一眼,没想到这武三忠的小妾还挺聪明啊,的确,偷盗私奔罪不至死,但只要他们不死,武三忠这种睚眦必报的性子,绝对有一千种办法让他们活着走不出广州城。
  真是缺什么来什么啊!
  其实,他刚才建议搜武三忠的宅子,不过是一句顺嘴话罢了,很难付诸于行动的。
  道理很简单,人家武三忠的职司是岭南道安抚使,这是有资格调动军队的。
  而他和侯思止呢?一个肃政使一个罢黜使,手上是没兵权的。
  武三忠只要坚持不同意他们搜武府,崔耕和侯思止自然不能动强,只有从朝廷请下圣旨来,才有搜府的资格了。但是,单凭现在台面上这点微弱证据,基本全靠推测,朝廷怎么可能会下旨允许搜查堂堂一道安抚使的府邸?尤其是崔耕他们这么干是以下犯上,大佬们很敏感的好不好?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欧阳燕这个武府妾身的供词和指证,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你武三忠连自已的小妾都指证你了,嫌疑还不够大?还敢抗拒搜查?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此时只要占了理,崔耕和侯思止联合起来的威力还是很大的,岭南道各州府手握府兵的折冲都尉们,未必就听武三忠的命令。
  双方都明白这个道理,武三忠愣是没想到现场指证自已的,居然是他来广州城新纳的这房妾侍!
  给他戴绿帽子的是她!
  现在帮着政敌指证他的,还是她!
  这个贱女人,不是将你碎尸万段,难泄我心头之恨啊!
  不过恨归恨,他也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好,你们搜吧。不过,本官要提醒一句,若是搜不着什么证据,我定当弹劾你们一个徇私枉法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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