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盛唐_分节阅读_第64节

  “嘶…被你小子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个理儿哈?”
  唐福国被伙计这么一说,也觉得还真有几分道理。尤其是顺子这么一吹捧,顿时有些飘飘然起来,能得县尊老爷看重,看来自已今后也不是小人物了,醉仙楼势必要在自已手中发扬光大了。
  当即,他将请帖重重地拍在柜台上,清了清嗓子,很是得意地说道:“嗯,既然县尊老爷相邀,我等平头百姓岂能相拒?去,一定要去!”
  说话声之大传遍整个酒楼,生怕在角落里干活的伙计听不到,分享不到他被胡县令看重的这份殊荣。
  ……
  ……
  正午时分,天顺钱庄。
  吴公礼也收到了表叔胡泽义的请帖,恰巧同为堂兄弟的吴公义也在他的钱庄里作客。
  吴公义何许人也?
  正是负责清源县公繲钱的捉钱令史,官方高利贷的职业经理人。
  同时也是吴公礼的堂兄弟。
  因为前些日子聚丰隆银号的开业,导致很多急需周转银子的商贾都不再吃他的高利息,而纷纷转投了低利息的聚丰隆,导致他最近业务量急剧下降。
  所以他想着今天来找一趟开设钱庄的堂弟吴公礼,跟对方商量商量,有什么办法可以打击打击聚丰隆的嚣张气焰,也好让他的高利贷业务能够恢复点元气。
  他每年都有业务指标的,超出朝廷给捉钱令史的固定业务指标之外,剩下的业务基本都是他的利润。所以,以前他经常和吴公礼合作。
  在以前,整个清源县的钱庄就吴公礼一家,凡是在天顺钱庄这边借贷不到银子的,只能跑去找他这个捉钱令史拿高利贷。所以他俩经常会暗中做一些勾当。
  比如他们看准一个急需周转银子的商户,然后先让吴公礼以最近钱庄银根紧张为由拒绝对方借贷,那么对方必定要从捉钱令史吴公义这儿吃高利贷。届时,挣到的利润差价,堂兄弟俩在二一添作五,分一分。
  这种缺德的事儿,兄弟俩没少干。只不过向来都是吴公义在明,吴公礼在暗地里配合。反正吴公义自打干上朝廷高利贷的职业经理人,名声就没好过。因此这种背骂名的事情就是他来操作。
  但是自从出现聚丰隆银号之后,清源县的钱庄便不再是天顺钱庄一家独大,不仅他的高利贷业务骤减,就连天顺钱庄都备受打击。
  向来霸道又霸市的吴公义哪里肯闷声吃这个亏?
  所以吃过午饭便屁颠屁颠地跑来找吴公礼来合计合计对策。
  不过他一进钱庄刚坐下,便看到有县衙的公差送来一封请帖给吴公礼,不由一阵好奇,因为他早上也收到了表叔胡泽义的请帖。
  待得吴公礼细细看完之后,他赶忙问道:“公礼,表叔这请帖里是不是写着,让你傍晚左右过去县衙赴宴?”
  “是啊,咦?”
  吴公礼诧异地看着吴公义,问道:“莫非堂兄你也收到请帖了?”
  吴公义点头称是,道:“你说奇怪不奇怪?表叔要请我们哥俩吃饭,派个人招呼一声便是,何必又是写请帖,又是派人专程送来。搞得这般兴师动众为何啊?”
  吴公礼对此也很奇怪,按理说以胡泽义跟他们吴家的亲戚关系,真的不需要这些礼节,再者说了,抛开胡泽义县令的身份,还是他俩的长辈,叫他们小辈去县衙赴宴哪里需要这些繁文缛节啊?
  不过很快,他便释然了,说道:“兴许表叔请得不单单是你我兄弟二人,估计请得都是城里有些头面的人物吧。”
  吴公义道:“那你知道为了啥事不?”
  “不知道。”
  吴公礼摇摇头,随后想起早上东门告示的事儿,猜测道:“应该是跟最近城外山匪猖獗有关。估摸着表叔是想召集城里的商户们商量商量,在城门关闭的这些日子里,如何调配好城里百姓的生活用度。无非是想让大家伙在这段日子里,不得随意将米粮菜肉等生活必需品大幅度涨价,导致城里出现乱子云云。前年城外闹瘟疫,足足紧闭城门一个月的时候,表叔不也干过这事嘛。”
  “还是公礼你脑子反应快。”吴公义赞了下吴公礼,问道,“那跟咱们没多大关系啊,你去吗?”
  吴公礼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道:“去,肯定要去啊,这是给表叔撑场面的事,咱们做晚辈的不去不太好。而且因为聚丰隆银号的事情,前些日子我跟表叔闹得还有些不愉快,借着这次机会正好可以弥补一番。”
  “你不说我还忘了!这狗日的聚丰隆,这段时间可坑死老子我了。”
  吴公义气得拍了一下桌子,皱着眉头道:“得,你去我也去,正好我跟表叔告个状。公繲钱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到了年关如果完成不了朝廷派下来的固定任务,县衙也有责任。表叔身为清源县令,肯定不能不闻不问。”
  吴公礼心里对聚丰隆也是恨得牙根痒痒,点头称道:“好,赴宴之时,聚丰隆银号的曹天焦那老王八蛋也肯定在场,到时候我非让这老王八蛋好看!堂兄你瞧,你都进来多大会儿了?我这钱庄愣是连个客人都没有,现如今都他妈跑聚丰隆去了!”
  “好!就这么定了!”
  ……
  ……
  聚丰隆钱庄。
  曹天焦正笑意盈盈地将一位客人送到银号外。
  回到店里,他志得意满的抻了抻懒腰,掩不住喜色地对正低头扫地的一名伙计说道:“去,给东家我弄碗茶汤来解解渴,跟人谈了一上午买卖,嘴巴都快干出鸟来了。”
  瞧这架势,应该是刚刚又谈拢了一笔借贷的买卖。
  伙计刚走,曹月婵便聘聘婷婷地从楼上下来,望着曹天焦问道:“爹,早上胡县令是不是派人送来一封请帖?”
  “嗯啊,是有这事儿。”
  曹天焦走到柜前,透过柜窗冲里头的伙计伸手道:“将早上县衙那封请帖拿来给大小姐看。”
  随后他将请帖转递给曹月婵,笑道:“婵儿啊,赴宴这差事就由爹爹去吧,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家,总干些抛头露面的事儿,影响不好!”
  曹月婵接过请帖,没好气地瞪了曹天焦一眼,略有揶揄地说道:“您老人家真是疼女儿,这时候想到我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了?想当初是谁让我打理酒坊的?是谁整天不务正业,让他的女儿去四处催讨账款的?”
  曹天焦闻言,嘿嘿地讪笑了两声,显然,他那点小心思又被聪明机灵的女儿给看穿了。
  很明显,他就是想趁着最近聚丰隆银号生意红火的劲儿,去县衙赴宴时当着一众商贾的面出出风头,好让大家伙知道他曹天焦也是个能人。
  等着曹月婵将请帖看完,忽地,面色极其郑重地说道:“爹,这宴席你不能去!”
  曹天焦顿时不乐:“我凭啥不能去?名义上,我还是聚丰隆的东家!我就要去!”
  “唉,女儿不是那个意思。”
  曹月婵连连摇头道:“不仅您不能去,女儿也不能去!咱们曹家谁也不许去!”
  “啊?”曹天焦有些不明白了。
  紧接着,曹月婵又道:“咱们曹家不仅不能去赴宴,而且银号必须现在关门,伙计们现在就开始放假。同时,将银号里所有的银钱统统转移。一个铜板都不要留在银号柜上!”
  “昂?婵儿,这是为啥啊?到底是咋的啦?”


第80章 瓮鳖进行时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爹你先上楼。我一会儿跟你解释”
  曹月婵说罢,不管老曹的强烈反对,自顾吩咐起伙计们开始上门板关银号。
  上了楼,不等老曹暴跳如雷的发问,曹月婵直接将桌上一封信捡了起来递给老曹,让他看完再说。
  老曹按捺着暴脾气,将信展开,甫一看便皱起眉头,吐槽道:“这谁写得字啊?歪歪扭扭跟狗爬似的。咦……”
  他越看下去,脸色越是凝重,拿着书信的手都禁不住地颤抖起来。
  “嘶~~婵儿,他说得都是真的?”老曹看完信之后,颤颤巍巍地将书信递还给了曹月婵,不敢置信地问道。
  曹月婵微微颔首,轻声道:“这种事情他不敢开玩笑,而且聚丰隆银号他崔家可是占了大头,更不可能拿关门歇业三天来玩闹。而且爹爹你早上没听说吗?东门那边贴了告示,说是暂闭城门。恐怕……”
  “完了完了~清源县城这是要遭大劫啊!”老曹苦着一张脸,唉声叹气道,“这山匪把守了东门城楼了,县衙又被山匪占了去,连县尊大老爷都被山匪暗里挟持了。天呐,大唐开国近百年,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事啊!婵儿啊,这可咋办,聚丰隆刚有些起色,这清源县的天就要塌了啊!”
  曹月婵见老曹已经慌了分寸,紧忙劝道:“爹爹莫急!咱不是及时收到崔二郎的书信,没被骗进县衙赴宴吗?如若真信了这请帖上所说,才是遭了大劫呢。女儿只是没想到胡县令身为堂堂大唐六品官员,主政清源一县的父母官,竟然能为活命而宁受山匪摆布,亲笔草拟发出这么多的请帖,将本县的商贾富户都骗往县衙,唉,真是枉为朝廷命官,空读了这么多的圣贤书哩!”
  “哎呀,别管他胡县令还是张县令了,婵儿啊,清源县城现在已经暗中被山匪控制了,咱可怎么办啊?”
  曹天焦急得猛跺脚,催促道:“山匪进城肯定是奔着钱财来的,咱们聚丰隆银号里现在存了这么多储户的银子,万一被山匪洗劫一空,我的天呐!这可是被你爹的棺材本掏空了,也赔不完啊!”
  曹月婵不禁莞尔,轻笑道:“爹,崔二郎不是说了吗?让咱们早些关了银号,先将银钱转移吗?您一会儿就贴上告示,就说东主有喜,歇业三天。咱们将银钱统统转移走,人也跟着一起躲上三天。等着泉州府援军一到,将山匪剿灭殆尽之后,聚丰隆银号再行复业也不迟。”
  “你说得倒是轻巧,眼下唯一出城的口子都被山匪堵死了,还能将银钱转移到哪儿去?”老曹越说越是心慌。
  “信上说山匪也就六七十号人,县城这么大,还能找不到一个隐蔽的安身藏银之处?女儿早已经想好了,趁着傍晚前山匪还没开始行动,咱们就带上伙计将银钱转移走。转移的地方女儿也想好了,就在……”
  ……
  ……
  城东,迎春坊。
  县丞陈子昂的宅邸就安置在这儿。
  按理说陈子昂身为一县县丞,应该住在崇文坊这种清源城地段最好最贵的里坊。
  不过自打他调任到清源以来,这崇文坊中就一直没有空宅出售。再者别看陈子昂是个京官,从天子脚下帝都长安来的,好像很了不起,但实际上陈子昂穷得很,压根儿就没什么积蓄。
  他本是蜀中梓州射洪人氏,家里也只是普通人家,不是什么大族出身。陈子昂虽说是长安的京官,但京官也分大小也分贵贱,他不过是七品的中书省右拾遗,干得都是谏言讥讽的差事,是一个没油水又得罪人的清水职官。
  再者陈子昂为官清廉,而且对朋友又轻财好施,时常拿自已的俸禄接济身边那些穷困潦倒的朋友。因此,长此以往下来陈子昂别说没什么积蓄,就连这次从长安被贬配到清源来,都是靠长安那些穷朋友们凑得路费。
  到了清源出任县丞之后,别说崇文坊一带没有空置待售的宅邸,就算有,陈子昂也购置不起。
  于是他便在迎春坊买了一进独门小院,好在他家中也没多少人,除了结发妻子之外,便只有随妻子嫁过来的使唤丫头。一家子从上到下也就三个人,独门小院还算是绰绰有余。
  临近傍晚,天气有些凉,陈子昂让妻子替他取来外袍,准备去趟县衙。
  妻子陈氏是陈子昂当年求学时恩师之女,贤良淑德,生着一副菩萨心肠。
  陈子昂没中进土之前,她便嫁给了陈子昂,算是同甘共苦过来的。
  陈氏从卧室取来外衣,温柔地替丈夫披在身上,轻轻说道:“夫君,今天不是休沐吗?怎么还要去县衙上差呢?而且快吃饭了你还往外跑……”
  秦汉时,便已形成了三日一洗头、五日一沐浴的习惯。所以,官府每五天便会放一天假期,供官员和胥吏役卒回家沐浴,这假期被称为“休沐”。
  “谁说不是呢?”
  陈子昂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一个时辰前,胡县令差人送来一份请帖,说是要在县衙设宴,邀请了城里的那些商贾富户共商县事。这不,让我也要参加赴宴。所以夫人晚饭就不用等我了,你自已吃吧。”
  “哦,既然是县尊相邀,商议公事,那是该去。”
  陈氏用手轻轻地掸了掸刚刚披在陈子昂身上的外袍,点头道:“对了,听说今天白天东门被关了,说是城外闹山匪,要封城三四天。明天我让翠儿多买些米回来,省得米商趁机胡乱涨价。”
  “嗤……我的夫人呐,你可是堂堂县丞夫人啊,谁敢涨你的米价?”
  陈子昂宠溺地摸了摸陈氏的头,乐道:“估摸着胡县令召集全县商贾土绅和富户到县衙赴宴,主要也是为了城外山匪猖獗和这段时日城内如何安定民心之事。放心,用不了三四天,泉州府那边肯定会派出重兵来剿灭城外山匪,届时东门必会重开。让翠儿随便买点米就好,不用买太多。”
  “嗯。”陈氏应了一声。
  “好了,为夫先去县衙了。”
  说罢,陈子昂转身出了屋,朝院门走去。
  刚拔开门栓,嘎吱一声,院门被人从外到里推了开来。
  陈子昂险些被院门撞倒在地,气得大呼一声:“何人在本官院外莽莽撞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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