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盛唐_分节阅读_第780节

  崔耕看向张廷圭道:“张刺史,可有此事?”
  张廷圭叹了口气,道:“下官原以为是搜罗到了一对绝色佳人,没想到,竟搜罗到了两名为民请命的奇女子。实不相瞒,这事儿吧……有!”
  崔耕冷笑道:“本官原以为张刺史是名清廉自首的好官,没想到,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
  “随崔相您怎么想,下官在这件事上确实理亏。不过……”
  “怎样?”
  “下官也是有苦衷的。虽然那些文契上写清楚了,是今年秋后还账。但同时也注明了,在必要的时候,可以要求提前还债。人家拿着文契说事儿,下官也无可奈何啊。”
  提前还贷的条款,后世的银行也有类似的要求。目的就是,在贷款人有破产苗头的时候,尽量保住出银行的利益。
  现在这些人用提前还贷巧取豪夺,还真是有些创意。
  崔耕缓和了一下语气,道:“话虽如此,你张刺史放出话去,那些债主能不给你面子?俗话说得好,灭门的知县,破家的令尹。”
  张廷圭无奈道:“问题是,下官既灭不了人家的门,也破不了人家的家啊。实不相瞒,咱们魏州地面上,放贷的主要有三家:第一家,就是这百策楼的主人。”
  “百策楼的主人?”崔耕心中一动,道:“难道是郑国公魏征的后人?”
  “不错。郑国公当初多次纠正太宗皇帝的过错并能提出有效对策,被人们称为魏百策。这百策楼,就是魏家人纪念先祖而开的。魏家在朝中根基颇深,本官能把人家怎么样?”
  “那另外两家呢?”
  “另外两家都姓张,一个是原来的清河张氏迁徙而来,如今的宰相张锡,就是张家的人。下官不占理,当然不敢拿人家张家怎么样。”
  “这……”
  提到清河张家,崔耕也有点傻眼。
  当初对他照顾有加的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张潜,也是清河张氏之人。
  让崔耕拉下脸来,劝张家放弃合法的利益,他真的办不到。
  崔耕想了一下,继续问道:“那另外一个张家是谁?”
  “是郯国公张公瑾的后人。”
  张公瑾乃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家族枝繁叶茂。占理了还好说,若是不占理,崔耕也不想无缘无故地得罪这种世家大族。
  但是,话说回来,在眼皮底下,发生这等巧取豪夺之事,让崔耕放手不管,那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另外,这还有张廷圭还在一旁撺掇呢——
  “崔相连过半的达官贵戚都能想法子说服。对付这三家,想必不在话下吧?”
  崔耕听了这话,不由得暗骂了一声,不在话下个鬼哦,那能一样吗?
  对于过半的达官贵戚来讲,无非是损失一年的收入而已。这是能算出来的账,只要能够弥补他们当年的损失,就问题不大。
  但是,魏州三大家族要求的可是土地。而土地这玩意儿,不但每年都有收益,而且是不可再生的资源。
  甚至很可能,即便没有自已买地的事儿,今年这三家也得想办法将那些土地收入囊中。要知道,魏州富庶,大部分年景都风调雨顺,赶上这么一次大灾,多不容易啊。
  自已让他们把吞到肚子里的土地吐出来,得付出多大的代价?付出少了,人家不干。付出多了,自已岂不成了冤大头了吗?
  这可怎么办?


第1003章 地乃家族根
  啪!啪!啪!
  正在崔耕为难之际,忽然一阵鼓掌声传来。
  紧接着,人影一闪,从屏风后闪出一个中年男子。其人面如冠玉,双目有神,三缕墨髯飘洒胸前,风度翩翩。
  奶奶的,竟然有人在屏风后面偷听!
  崔耕的脸当时就沉下来了,道:“你是何人?”
  “参见崔相。”那人颇为潇洒地躬身一礼,道:“吾乃郑国公曾孙魏理是也,实不相瞒,这百策楼就是某的产业。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崔相海涵。”
  这回崔耕还真不好怪罪魏理了,百策楼是人家的产业,他若说刚才自已在擦屏风、自已在观察众位对自家菜肴的看法,自已准备在屏风后面抚琴一曲为大家助兴……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崔耕道:“原来是郑国公之后,真是失敬失敬。呃……刚才你临出来之前,为什么要三击掌呢?”
  魏理道:“实不相瞒,某是为魏雪儿、魏云儿而鼓掌。她们苦心孤诣,得到了某的信任,才得以出现在崔相的面前。结果,到了最后,竟摆了魏某一道,要崔相与某为敌。我堂堂的郑国公之后,被两个小女子给耍了,岂能不为她们的表现鼓掌喝彩?”
  “魏云儿和魏雪儿是走的你的路子?”
  “嘿嘿,说起来,这俩丫头还是某的同族呢。去年魏州大灾,她们的父亲借了某五千贯钱,用家里的田地相抵。今年某要收田,她们俩却声称愿意以身抵债。某当时正在给崔相物色美人,也就允了。万没想到,她们竟别有所图!”
  五千贯钱,换这对双胞胎姐妹花,着实不便宜了。
  要知道,在长安平康巷里,小有名气的妓子,赎身费才不过是一千贯钱左右。注意,那是在国际大都会长安,在魏州可绝对没这种行情。
  魏理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究竟是图啥?
  崔耕扭头看向张延圭,疑惑道:“郑国公的后人也是封户?”
  “那怎么可能?”张延圭道:“我大唐律法有规定,“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缌麻以上亲,内命妇一品以上亲,郡王及五品以上祖父兄弟,职事、勋官三品以上,皆免课役”。另外,“国子、太学、四门学生、俊土,孝子、顺孙、义夫、节妇同籍者”,也可免税。魏家枝繁叶茂,有不少五品以上的官员,当然不用缴税,更不可能成为封户。”
  “那为何这位魏兄要送本官这么一份大礼?”
  张延圭有些奇怪,道:“如果能用五千贯钱,换来与崔相结交的机会,没有人会拒绝吧?”
  “呃……”
  崔耕想想也对,自已现在的权势,比李显也小不了多少,稍微从手指缝里漏点儿出来,又何止五千贯钱?魏理有心巴结自已也不奇怪。
  魏理补充道:“在下原本的打算是,您正式收下了这对姐妹花,再由张刺史将在下引荐给您。既然出了这么一场变故,也只能主动现身了。”
  “原来如此。”
  崔耕咽了口吐沫,颇为客气道:“魏先生既是郑国公之后,想必也继承了郑国公的优良品德。小民们好不容易积攒了一点家业,你又何必一定要……将其收归已有呢。不如看在本官的面子上,准许他们秋后还账吧。”
  魏理把脸一板,道:“对不住,恕难从命。崔相,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别说是五千贯钱了,哪怕是一万贯,两万贯钱。崔相若是有意,我魏家也当双手奉上。但是,若说土地么……我魏家寸土不让。”
  “还寸土不让?”崔耕讽道:“你们魏家自以为是冒顿单于啊?”
  这话是有典故的,秦朝末年,匈奴冒顿单于崛起。东胡向他索要宝马,他给了。向他索要爱妾,他也给了。可在向他一片不甚重要的草场之际,他却决定发兵征讨东胡,言道:“土地是国家的根本,怎么可以给东胡呢?”,于是发兵宣战。
  崔耕这样说,当然是讽刺魏家太看重土地了。
  孰料,魏理正色道:“虽然魏家不是匈奴的冒顿,但是对土地的看中,却绝不在冒顿单于之下。”
  “哦?为什么?”
  “崔相以为,一个家族要想兴旺发达,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什么?”
  “当然是土地。”魏理撇了撇嘴,道:“只要有土地在,家族就有个根基,就可以用土地的产出,供养子弟读书。纵使这代没什么人才,下代,或者下下代总会有的。”
  崔耕疑惑道:“说到底,不就是钱的问题吗?你怎么会说是土地?”
  “哼,钱财算什么?”魏理道:“在贞观年间,斗米不过几文钱。而在隋朝末年,斗米斗钱也是有的。这钱财到底有多管用,那可不一定。再者,一场兵劫,一场天火,都可以将家产毁个干干净净,唯有土地不是那么容易被催毁的。所以,我说,唯有土地,才是一个家族的根基所在。”
  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掷地有声,魏理的话音刚落,在场之人就纷纷点头。
  “说得好!”
  “魏先生此言有理。”
  “某早就觉得土地非常重要,今日听魏先生一席话,才明白为什么这么重要。”
  ……
  在人们的赞同声中,崔耕的面色无比难看。
  崔耕本来是卖酒为业,后来更是吸收了后世的记忆。他对土地的观念,与当世之人有很大的偏差。直到现在,崔耕才发现,自已实在是低估了这个时代人们对土地的贪婪和渴~求。
  他苦笑一声,道:“那如果……本官用安东都护府的土地,换魏州的土地呢?”
  “不好意思,在下胆子小,相信落袋为安。”
  崔耕叹了口气,道:“好吧,本官也不强人所难,。此事咱们容后再议。”
  “什么容后再议啊?崔相现在就把话清楚得好。”魏理眉毛一挑,咄咄逼人道:“还请崔相当场宣布,绝不干预我魏州三大家收地之事。要不然……大家误会了,可就不好了。”
  “嗯?”
  崔耕的脸当即就沉下来了,道:“你是在逼本官表态么?”
  “非是逼迫,而是想搞清楚崔相到底是敌是友。您人称崔青天,总不会连表个态都遮遮掩掩吧?”
  “若本官说,绝不放弃为那些小民出头呢?”
  “那没办法,无非咱们双方各施手段罢了。”
  宋根海忍不住插话道:“笑话!你们三大家里面,也就是清河张家还有些实力。至于什么郑国公魏征的后人,郯国公张公瑾的后人……无非是两家破落户而已,也配说和我家大人掰腕子?”
  “当然配!”魏理笃定道:“只要崔相还要他崔青天的名声,就不会使那些龌龊手段。若是依律行事,我们三家又怕他不成?”
  宋根海不服气地道:“若我家大人一狠心,替那些小民还了债,你不就捞不着土地了?”


第1004章 双方终翻脸
  魏理仍是一脸笃定,看向崔耕道:“崔相,您不会这么做的,对吧?”
  崔耕无奈道:“当然。”
  这番道理宋根海不明白,魏理和崔耕却是心中不宣。
  崔耕现在的位置太敏感了。
  他总领河北、山东二道以及安东都护府的军政大权,简直就是裂土封王。
  这要是再用自已的钱替百姓还债,别人就会问了,你到底想干啥?
  历史上有人做过类似的事儿,那就是孟尝君。
  孟尝君让门客去自已的封地“薛”收债,结果,门客冯谖到了薛地之后,将债券全部焚毁。
  非但如此,还理直气壮地回报孟尝君说:“我用这些债券的钱,为您买了“义”了。”
  后来,孟尝君和国君闹了矛盾,被迫回自已的封地去,薛地的百姓们扶老携幼前来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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