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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汽车启动,开始转往翠湖宛的方向。
  提起程诗悦,方时恩也像是想起来什么,又追问:“对了,你之前不是答应我说带我回去看看姐姐吗?”
  苏执聿对此毫无印象,根本不记得有过这么一回事:“我什么时候说过?”
  方时恩这时候急忙提醒:“你之前说的呀,我说我想过年回去墓园看看她,我提好几次,你总说你忙。”
  苏执聿心说这算是哪门子答应过,他语气淡淡地回,“有空再说吧。”
  他的敷衍几乎是不加掩饰的,方时恩有点儿急了:“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你现在难道没有空吗?”
  苏执聿回:“没空。”
  “你现在不是在休年假吗?”
  “居家办公你懂不懂?”
  车已经停到小区地下车库,方时恩跟在苏执聿屁股后面不依不饶,“什么啊,怎么这样啊,之前说好了的呀。”
  电梯一到,两人进入电梯,苏执聿像是根本不想理会方时恩:“我没有明确答应过你,也从来没有说好。”
  两人回到家里,苏执聿看到方时恩围巾都不解,还在那里跟自己据理力争说:“你这是耍无赖!”
  苏执聿看他脸通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样,走过去想要帮他解下来的脚步也停下了,毫不相让地说:“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胡搅蛮缠耍无赖。”
  “你永远没空!永远在忙!”方时恩看着苏执聿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有情感波动的脸,他气得浑身紧绷起来,对苏执聿这样冷漠油盐不进的态度质问起来:“你其实根本就不想到我回去看我姐姐吧!”
  故意不想带方时恩回云淮市,去那他花了几十万赔偿金买的墓地的墓园里看程诗悦和真的忙没有时间带他回去这两者又有什么不同,结果不都是一样,故意不故意,苏执聿都不会带他回去。
  “所以呢?”苏执聿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程诗悦在他们生活中出现的频次这样高,这样有存在感,也从来不认为在方时恩这里,程诗悦应该比自己重要,苏执聿冷下来语气:“你要为了程诗悦用这样的态度和我讲话?”
  方时恩感觉苏执聿在这一刻冷血得不像人类,他睁着一双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苏执聿:“她是我姐姐!”
  “什么姐姐?”苏执聿到此刻也不愿意再掩饰,再忍耐:“她如果真心为你好能放任你堕落成性?如果不是她,你又怎么会变成那样?”
  “我变成什么样了?”
  “你之前什么样自己心里清楚。”
  这话不可谓不伤人,方时恩像被隔空打了一拳那样,原本穿着厚袄还没来得及脱进到温暖的室内热得通红的脸一下子褪去了血色,他愣怔地望着苏执聿,就算是知道自己其实在苏执聿心里一直是很不堪的存在,但是方时恩以为他现在变好,做很多次保证去,求很多次饶,讲很多次对不起,以前的那些就真的过去。
  苏执聿话说出口也自觉伤人,但是他又认为方时恩也一向是没有什么自尊心,此前也说过更多更重的话,看着方时恩好像因为自己拒绝带他回去看望程诗悦而变得好似伤心欲绝的脸色,苏执聿心头那股儿无名的火便更盛,不知道方时恩愚蠢的大脑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难道不知道现在到底谁才是他的衣食父母,谁才是他最应该讨好的人吗,为了一个生前带着他不干好事,去世了还留下来一堆骂名的程诗悦在这里和自己吵架,简直是不可理喻。
  “如果不是我出手救你,你以为你的下场会比她好到哪里去吗?”
  苏执聿此刻的表情是那样冷漠,语气是那样轻蔑,他是打从心底看不起他们姐弟,方时恩都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力气才能忍住让眼泪不好掉下来,他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用力攥成拳头,指尖都用力到发白,他最后像是一头被惹怒了的小兽一样,对苏执聿低吼:“道歉!”
  苏执聿似乎觉得愤愤不平的方时恩的话很好笑,他态度很不以为意那样摊了一下手:“怎么,我有说错什么吗?”
  “你要是真的有本事,想要回去看她,你就自己回去啊。”苏执聿嗤笑一声,不想再给方时恩在自己面前掉眼泪的机会,他从客厅离开,进到了书房。
  苏执聿以比以往更晚的时间从书房里出来,回到主卧的时候,看到方时恩明显哭过的一张脸,睡到了床尾的位置。
  不仅不愿意再和苏执聿睡到一头,还故意背对着苏执聿。
  苏执聿没有去挪动他,躺在自己原先的位置上睡好。
  这样幼稚的冷战不知道是在惩罚谁,苏执聿根本不想抱,是方时恩自己一直很想要被抱着睡。
  苏执聿绝不会为自己认为没错的事情道歉,之前和方时恩说对不起也是因为确实错怪了他,他不是那种有错一定倔强不认的人,但是苏执聿在这件事上不认为自己有说错什么,程诗悦并不值得纪念和怀念,方时恩要是真的真心想要悔重新开始,就应该和过去乌七八糟的那些回忆,那些人和事彻底告别。
  苏执聿想,程诗悦对方时恩付出怎么能和自己的相提并论?他更是不理解方时恩这样对程诗悦的崇拜和维护,一个带着他走向歪路的女人,总是崇拜这样的人,怎么能学好?
  然而就算是觉得被辜负苏执聿的骄傲也决不允许他向方时恩问出:“那我和程诗悦在你心里谁最重要?”这样的问题,好像苏执聿真的很在意,下一秒会继续问出“我和程诗悦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的问题一样。
  尽管聪明的诉苏执聿已经从今晚方时恩的态度里得到明确的答案。
  第二天一早,苏执聿又早早起床,遛狗后回到自己的书房。
  他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大事,不过是他们日常生活中一个不太愉快的小插曲,或许很快就会过去,毕竟方时恩看起来也没有气到要去和狗住一屋。
  方时恩中午才起,两人擦肩而过却不说话,是一个房间的陌生人。
  冷战还在继续。
  苏执聿不愿在家里浪费时间,选择主动回公司帮值班的同事分担一些工作,开车离开小区的时候,将家里所有的烟送给了物业门卫。
  苏执聿决心戒烟,为了身体健康着想。
  在公司工作到下午六点,苏执聿点了瑞吉特餐厅的VIP送餐服务,特意加上餐厅新上的甜品蛋糕,自信方时恩到时候一定会被吸引,便会很识抬举地对自己示好,结束一些浪费时间的无理取闹的行为。
  六点三十分,苏执聿回到家里,开门后发现家里一片漆黑,他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察觉到不对,他抬手打开灯,灯光骤然亮起,照亮空荡荡的客厅。
  下一瞬,他抬眸望向卧室,看到卧室的门大敞,里面也是空无一人。
  苏执聿走回去卧室,家里泡泡因为听到有人回来开始热情地扒门。
  苏执聿在卧室里,走到那扇没有关紧的衣柜面前,拉开后发现方时恩的换洗衣物少了两件。
  再转头去看原本放在卧室飘窗台上的,方时恩的黑色小书包,也消失不见了。
  腊月二十九,方时恩一声招呼不打,离家出走了。


第49章
  方时恩真的离开,在苏执聿拒绝带他回去云淮市的第二天,他决定独自踏上看望程诗悦的旅途。
  他一方面确实很久没有回去看望程诗悦心里头很想念,另一方面也是被苏执聿的话伤到和激怒。
  他试图向苏执聿证明自己,是“真的有本事”,于是在冷战的第二天,在手机上自行购买了高铁票。
  已经是腊月二十九,这时候的车票也很不好抢,但是燕塘市往返云淮市的高铁车次有多趟,方时恩候补到下午,还是幸运地抢到一张票。
  从家里离开前,方时恩将身份证带好,背上自己的换洗衣物,又用手机订好酒店,走出空荡荡的家门之前,方时恩往里望了一眼,最后沉默地把门关上了。
  苏执聿还没有回来,年假休得好像很灵活,会在和方时恩争吵后想要冷暴力方时恩时,适时进入繁忙状态。
  苏执聿其实是很少恶语相加,又或者对程诗悦做过什么直言不讳的攻击和羞辱。但是方时恩这时候已经不同以往,即使在此前并不擅长看人脸色,可是与苏执聿相处了太久,方时恩在苏执聿面前提起程诗悦时,他脸上那种轻慢,态度上的冷漠,语句上的敷衍,其实让方时恩隐约能够觉察出苏执聿对程诗悦的不喜。
  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东西能够合苏执聿心意的未免太少,方时恩有更是刚刚好最被他讨厌和看不起,凡是和方时恩有牵连的苏执聿表现出来的态度便都不太友好,此前陆霄就是例子,如今程诗悦也可能只是被糟糕的方时恩牵连。
  方时恩打车的过程还算顺利,毕竟他上下学时已经独自打过很多次车。
  来到高铁站后,方时恩排在密集的人群后面,听到熙熙攘攘的声音,便已经开始感觉到一些紧张,身体也有些出汗,他感到不适,不知道是因为人流量太大空气太闷还是如何,方时恩身体慢慢有些出汗,并且感觉有点儿透不过气。
  方时恩终于排队过了安检,从安检机上拿过来自己的书包,背起来后,抬头看到高铁站大厅里面密密麻麻全是人,后面有一些高铁进站的鸣笛声和轰隆隆车体划过铁轨呼啸而过的声音,方时恩一时间无法分辨到底是自己又出现了幻听还是真实的声音,只是再抬头时,感觉到额头上汗水流出,流到眼睛里,他眨眼睛,眼前却还是什么也看不清。
  方时恩手在口袋里,手攥着自己的身份证,因为太过用力,手掌心里攥出来道道红印。
  突然,一道挺拔修长而熟悉的背影闯入方时恩的瞳孔,方时恩本能地上前一步,抬了一手,想要去牵住他,他恐慌地小声叫:“执聿哥……”
  那人却头也没回地走了,下一秒,方时恩清醒了一瞬,他知道自己认错人,苏执聿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方时恩晃动了一下脑袋,想要让自己冷静清醒一点儿,然而这种窒息感却并未有消退,甚至有愈演愈烈的势头。
  他看到眼前飞快交错而过的一道道影子,陌生人的身影都变得模糊,方时恩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胸口剧烈起伏起来,感到恐惧并且难以喘息。
  “旅客朋友们请注意,高一百一十………次列车开始检票了,请到12A12B检票口检票进站…列车停靠在……”
  方时恩开始看不清楚眼前的路,跌跌撞撞走了两步。
  “快快快,开始检票了……”
  方时恩被陌生人撞了一下,因为身体本身就没有力气站稳,而摔倒在地上。
  “抱歉,不好意思啊,我们赶高铁……”
  “神经病啊,不好好走路在这里挡路……”
  四面八方的人像是黑色的潮水要将他淹没。
  大雨突然下,方时恩骤然陷入一场将要溺毙的恐慌里。
  方时恩倒在地上抱起来脑袋,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来一声濒临崩溃的尖叫,也有可能是没有。
  方时恩的记忆断片,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已经完全错过高铁。
  在高铁站的一间休息室里,旁边有一位穿着工作服的高铁站的工作人员在轻声细语地和自己说话“先生您好,你能听得到我说话吗……先生……”
  苏执聿对于方时恩离家出走这件事并不应该感到过分的慌张和有太过明显的情绪起伏。
  毕竟方时恩虽然在燕塘市生活了半年但是其实对这座城市的认识非常有限,每日生活都在家里和学校两点一线,唯一的外出活动也都是苏执聿带他去外面吃一顿饭,并且时间都是在晚上,夜色这样深,方时恩估计也看不清路线。
  苏执聿并不认为对燕塘市人生地不熟的方时恩会有什么好去处,方时恩也是一位成年人,并不需要担心,而这种无理取闹和幼稚的惹人心烦的离家出走的戏码,苏执聿也不该给予目光,致使方时恩真的以为可以由此得到什么,比如苏执聿焦急的寻找,妥协,或者道歉什么的。
  晚上八点半,苏执聿站在家里阳台,脸色和夜色一样沉,他看着手机上的那个小红点,看到方时恩从高铁站离开后,在家附近的公园里走了两圈,最后进入小区里,停留在了小区的某一角落已经二十分钟,却还是迟迟不愿意进家。
  苏执聿习惯性地伸手想要去摸烟,又在骤然想起来今天不过是戒烟的第二天而止住动作,手指不自然地摩挲一下,苏执聿的视线又重新落回手机屏幕上的那个小红点上。
  瑞吉特送来的餐食已经尽数凉透,苏执聿站在阳台在冷风吹过脸颊时,脸上的寒意更盛。
  八点四十五分,苏执聿从阳台离开,走到客厅将垃圾桶里刚换的没多久的垃圾袋提了起来,他决定下楼。
  苏执聿下楼后发现,方时恩的位置并不在小区里回收垃圾的毕竟必经路线上,手机上的定位只能精确到这种程度,引发了苏执聿很大的不满。
  最后找到方时恩时,是在一单元的小区楼背面的六单元附近的一个花坛上。
  苏执聿看到方时恩脑袋上戴着一个米黄色的针织帽,身上穿着厚绒外套,围巾在脖子上缠了两圈,在冰冷的花坛上坐着,背着书包,像一个忘记带钥匙回不去家的学生仔。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脚步声,方时恩抬头的时候和双手插兜像是偶然闲逛到这里的苏执聿视线撞上。
  苏执聿视线扫过方时恩的上下,发现他的一只手套脏了。
  方时恩抬眼望向苏执聿的时候脸色很不好,脸白得发青,是种不健康的白,不知道是不是在这冬夜里吹冷风吹太多的缘故。
  停顿许久,苏执聿抬起来脚步朝前迈了一步,这并不是示弱,又或者苏执聿在这场冷战里真的落败,毕竟方时恩如果在这个时候将自己冻冰,会感到麻烦的还是苏执聿,苏执聿已经受够照顾生病的方时恩,因为方时恩每次烧迷糊伤心的时候都会叫一两声姐姐来惹苏执聿的厌。
  而且不仅如此,方时恩此刻的模样也看起来很可怜,看到苏执聿出现的时候,很快又低下的头颅也可能是在感到羞耻,惴惴不安的模样也很像一只迷途的羔羊,好像等待苏执聿将他领回正轨也等待了很久了。
  苏执聿走到他面前停下来,方时恩还在低着头。
  苏执聿这时候又不得不承认,看到这样模样憔悴脆弱的方时恩,原本感到十分恼火的心情里面又夹杂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很隐秘很不齿的愉悦。
  好像是不懂事的方时恩终于认清,离开自己他什么也做不好的这一事实。
  陌生的城市建筑,密集的人群变成一道道天然的枷锁,将方时恩又带回苏执聿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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