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安宁


  他问我:“我来求一个回应。”
  我轻轻“嗯”了一声,脑海里已经开始想答案了。
  果然,他问我:“你对我,有一分喜爱吗?”
  我想起许久之前,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手提剑一手拎着吃食,越过人群与我目光相接,又想到不久前他握剑立我身前,直面众多正道修士。
  于是刚到嘴边的“没有”,换了真话。
  我说:“有。”
  只是这样的回应,他便笑起来,说:“那便好。你若是不愿再纠葛,那你我做朋友便好;你若是不想见我,我便离你远些;你若是哪天需要我了,便传个口信,我再来寻你。”
  我一下子愣住了。
  “何必……”我话说了一般,又无以为继。
  这话我似乎很早之前对别人说过,又或者我说过的时候太多,连我都记不清我到底对谁说过。
  但其实我清楚得很,是否如此行事都是个人的事情,他人所言皆是浮云。毕竟爱之心切就容易奋不顾身,卑微到了骨子里,连计较的得失都可笑。
  我想了想,对他说:“我没有不想见你,也不是不想纠葛。”
  “我只是……”
  我顿了好一会儿,而后才寻到了字句。
  “我只是最怕情深不寿。”
  这次,越秋风很快接话了。
  他说:“那刚巧,我只顾朝夕。”
  这次他走上前来了,背上重剑让他的身姿宛若山岳,正立在我身前。他低下头,紧抿着唇,显得神色紧绷,黑眸中神色却柔软。
  “好不好?”他问我。
  我看到他眼中映照着奔流的河水,以及河边的我。
  我忽而想起俞青,想到他葬于江河,他的爱也如同这江河,日日奔流而去,爱极则溺,未得归期。而越秋风更像那群峰山峦,凝然不动,朝朝暮暮如初,爱他也好,不爱他也罢,他都在原处。
  他如今问起我,以及不久前站在我身前护我,恰似许多年前他为我与伏阴相对,连累得被同门追杀,却还要千里迢迢,来告知我那寥寥一词半句。
  我轻叹了一口气,只好说:“随你吧。”
  俞青刚死不久,我也才在不久前对伏阴放手,这时候实在没心情纠结这许多。
  既然他不求,我也只好不应。
  只是如此而已,他却似乎放下了很大一桩心事,紧绷的肢体都放松了下来。
  他忽而反手拔剑而出,单膝跪于我身前,用剑刃划破了手掌,将血印在眉心,而后横剑在身前,俯身以眉心触剑面。
  我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却马上明白这应当是什么礼节,不由问道:“这是?”
  “上古的效忠礼。”他以双手捧着那柄重剑往我面前一送,低声道:“对爱人的效忠礼。”
  “剑修执剑为护人,杀伐或者防守一是为己,二为所爱。”
  “这是剑道由来。”他说,“你收下我的剑,此后你便似我的剑。”
  我愣住了,下意识问:“若是不接呢?”
  他沉默了一瞬,低下头去,而后才道:“毁剑。”
  我额角青筋一跳。
  剑修的本命剑相当于其半身,毁剑不亚于自毁。
  我想我是看错他了,他本就似剑,看似不漏锋芒,实则咄咄逼人。
  大概是自知过激,他此时倒不抬眼看我了。
  只是,他划破的掌心还流着血,鲜红的血顺着锋利刀刃滑下,将清冽刀刃也染得鲜红一片。
  这红色刺痛了我的眼,让我想起不久前的生死险境,无数染血的刀剑从幻境中浮现。
  我抬手接剑了。
  那剑刃如霜雪,我赤手握上去,掌心便也划破了,痛意寒凉。
  他愕然抬眼,要握住我的手腕看我掌心。
  我却收回手去,将那剑牢牢扣在手中,而后与他目光相对,轻声叹道:“剑我收了,你是我的人了,那就听我的。把血止住了,此后不要再用这样的古礼了。”
  古人常觉得身体发肤骨血,皆为此身本源,古礼便也常以自伤其身来证忠诚。
  就算是这样一道小伤,历经生死境后我也觉得不痛快。
  生而脆弱,死而突兀,这便是生死,自重自爱方为正道。
  我如此说,越秋风却不知想了什么,忽而笑起来。
  其实他笑起来是很好看的,带着点孩子气,像是话本子里说的少年剑客,落拓而灿烂,仿佛初入苍穹的鹰。
  他止住手心的血,与我十指相扣,昂着头看我,说:“好。”
  短短一个字,却仿佛道尽了千种。
  我怔怔沉在他的目光里,半天回不得神。
  那目光似是夜里初生的日光,在天边划开第一道明,柔和却明亮。
  我想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修多情道了。
  众人都笑多情种,不可一心一意爱一人,便是人间风流客,不值得他人所爱,爱人也肤浅。
  可这世间确实有许多人,也有千百种风姿,每一种都可惹人心动。
  人无完人,但只需那一面风华,便足以让人倾心。
  我想我至少有倾心于越秋风的。
  作者有话说:
  小声问:有喜欢越秋风的吗?
  第108章 安宁
  虽是接过了越秋风的剑,但其实我还是有些疑惑的。
  我与他相交不多,实在不明白他为何喜欢我。我知道与他说话不需要拐弯抹角,于是还剑的时候,我直言问他了。

第108章 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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