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钱东不自觉地朝着有声响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他碰见了往来的香客，只是所有人都像是看不见钱东一样，既没人阻拦他，也没人搭理他。跨过大殿门槛后，钱东完全确定了，这里的人看不见自己。
　　想起这是自己的梦境，钱东了然，没有深究缘由。甚至仗着是做梦，钱东在大殿内溜达，视线在这群光头沙弥脸上逡巡。
　　都还挺帅。
　　这些人年纪相仿，相貌似乎也经过挑选，就算是光头，也都是脑袋圆，相貌俊的。
　　总归是看起来相当赏心悦目。
　　就在钱东在心里夸本寺住持有眼光的时候，他的目光忽得定住。
　　钱东瞪大眼睛，以为自己看错，连忙伸手揉了揉眼睛，他好像，看见了“自己”。
　　而本该闭目诵经的“自己”，在钱东发现他的时候，忽得睁开眼睛，也看了过来。
　　钱东：！！！
　　不仅仅是震惊这里头有自己，和自己竟然会“出家”，而是明明是不同的时间空间，可钱东总觉得他们“能看见”“在对视”。
　　那个做小沙弥打扮的“自己”，目光中透露的怜悯与哀泣，是此时的钱东无法理解的情绪。
　　可下一秒，小沙弥打扮的“自己”，又重新闭上眼睛，
　　仿佛刚才的睁眼，只是无意义的走神一般。
　　钱东不知道这是什么缘由，但并不妨碍他冒出一片白毛汗。
　　这也太惊悚了！
　　钱东等了会儿，才鼓起勇气，走到“自己”身边。
　　抱膝蹲在“自己”面前，试图引起“自己”的注意。
　　然而后半程的诵经，“自己”心无旁骛，一心颂念经文，哪怕钱东做出些夸张的动作，也没能引起“自己”任何注意。
　　待结束早课，众多沙弥离开大殿，“自己”重新睁开眼睛。
　　按理来说，两人所在位置应该对视上，可“自己”的视线却越过钱东，直接落到大殿正中，那个以慈悲目光注视着这一切的神像。
　　钱东不自觉顺着“自己”的目光，转过身去。
　　视线与神像对上，怎么？
　　那神像……
　　好像……
　　好像是荡魔天尊的神像？
　　身上金光粼粼的铠甲，手里断魔雄剑，身侧的龟蛇二将。
　　任谁都不会把这位天尊认作其他神吧。
　　当然，认不认错不重要，主要在于这个明显是修佛的庙里，怎么会有道教神仙？
　　钱东心中疑惑，眨了眨眼睛，重新看向神像的时候，却发现正中的神像，已然变回菩萨神像。
　　手执净瓶，脚踩莲花，怎么看都是位慈悲的菩萨。
　　第十六章
　　钱东其实是不太熟悉这些神像的，但不知为何，他确实是一眼认出神像正身。
　　甚至脑海中还有些荡魔天尊镇守极北的事迹冒出来。
　　只可惜，他眨过眼睛再看，就怎么都看不出荡魔天尊的影子了。而有关荡魔天尊和自己有没有关系，有什么关系，半点都想不起来。
　　不知道的事情暂且搁置。
　　在这场梦中，钱东的关注点就都在那个和自己相貌相同的小沙弥身上了。
　　“自己”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非常年轻。
　　除了容貌之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跟着寺庙作息做早晚课，跟着单独的师父学习经书，也会做些杂活，砍柴挑水，打扫房舍。
　　就像其他小沙弥一样，很寻常。
　　不过看着看着，钱东就觉得有点不寻常——不是说“自己”不寻常，而是这次梦境的时间着实是有点长。
　　当然，主要是作为时长参考的，只有前一次做梦，梦到还是筑基期的危佶那次。
　　钱东当时甚至没搞清楚他和危佶怎么认识的，就结束了那场梦。
　　而这回，钱东甚至觉得有些无聊了，梦境都没结束。
　　钱东跟着“自己”在庙里早上诵经，晚上诵经，做完五堂功课，做杂活，学唱赞，念经文。
　　每天吃着糙米，干着杂活，清贫枯燥，日复一日。
　　只能说幸好梦境的时间流速，似乎和正常时间线不同，钱东不用熬真正的时间，只是看到“自己”做这些事。
　　钱东能看得出来，“自己”似乎很喜欢这种简单重复的生活。
　　要不是钱东知道这是自己的梦境，他真的要怀疑这小沙弥到底是不是自己了，这么没有进取心的吗？自己怎么就没拿某点爽文流剧本啊！
　　不过这种一心向道、心思单纯的人设，似乎正是修炼必备设定。
　　看来是“自己”一飞冲天的机缘还没到。
　　直到钱东最初过来的那棵大树黄了三次叶子，再逢一个春日，钱东隐约感觉到时间似乎变慢。
　　照常跟在“自己”身边，钱东看着晚课时候，“自己”因为饿，肚子发出“咕噜”一声，被住持抓住责骂，罚去山间挑水。
　　“自己”很少会这个时辰离开寺庙，能看得出“自己”认罚，但对此时都夜路很恐惧。
　　山路本就难行，加上晚课后早已夜色浓重，天上星子都没几个，平素能轻松完成的任务，当然是困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