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岁月36


  容昐认真的点头:“很想。”某人顿时眉开眼笑。
  说到底,还是她的小儿。
  小儿在母亲怀中打滚了一会儿的时间,自己挣开道:“太太等等,小儿得把字帖临摹完。”边说边指着之前临摹过的十张正楷。
  容昐鬼使神差问:“累吗?”每天看他回来总是精神奕奕的,却从来不知道,原来小儿已经识的这么多字了,这双小手现在可以稳稳的把笔杆握住。
  小儿松快的耸肩,雀跃笑道:“太太,我不累呢,小儿都能解决。”只是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紧握的左手上不知何时长出了茧,也留下了鞭子的痕迹,微微充血肿胀。
  早上天还很暗,他就得从温暖的被窝中挣脱出来,晨起识字读书,有时认识的字还不够先生就连着新章教他。
  午时,休息半个时辰,吃个水果就要来点卯,先站在寒风的当口半个时辰,不许挪动半步,等着浑身的热劲都被吹没了,才允许回屋里临摹字体,便是错了一字板子就得侍候,世家小公子读书,打的都是贴身的奴仆,而庞晋川告诫先生,若是长汀哪里做的不对,不用客气。
  这些事,小儿总会委屈,在刚开头的时候,哭过,闹过,还摔了笔扔了找太太去。
  然而庞晋川只是冷冷看他,等他精疲力尽了,依旧还得学习。
  庞晋川对于这个捧在手掌心宠爱了多年的嫡子,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而小儿在父亲那里,第一件学会的道理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让他懂得无论什么事都做的最好,什么事儿都学的最快,克制了孩童天真烂漫的性格,渐渐变得冷漠和倔强。
  小儿走到方桌前,稍有些吃力的蹬上太师椅,从笔山上拿下笔,正要落下,忽想起什么,抬头问:“太太,要做什么呢?”
  他练字的时候,父亲或看书,或坐在大桌后沙沙写着奏折,或看着图纸埋头修改,批注。
  容昐正从一处偏僻的角落里抽出一本书,听到他声音,回道:“你父亲藏书颇多,娘亲看看。”
  不得不承认,在庞府,庞晋川的书房是最大的房间,
  里头藏书之丰富让容昐咂舌。
  一排排的书架高耸挺立,经史子集密密麻麻分的有条不紊。
  容昐抽出的是一本年代久远的书籍,看着书名,似应试科举的书,她放了回去,抽出旁边一本,还未打开啪的一声,书中掉落出一张纸。
  容昐心猛地一跳,蹲下捡起。
  纸张已经泛黄,页边似带着水痕的卷边,容昐好奇打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画像!
  一个妙龄少女的画像。
  “咦?”容昐蹙眉,画的是谁?
  又看向提字,却是崔护著名的绝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落款处写着一个川字。
  看这笔法和提字明显是庞晋川所做,只是如今庞晋川的笔迹周密,紧劲连绵,由她所见的画中多是写意山水,极少见着人物,便是有,也是山间避世的寒士和乡间农夫。
  然这画中人,是一女子,首先就让容昐感到新奇,再细细看去,这笔法却尤为稚嫩,似强加所作,美人也花的十分呆板死气沉沉,毫无画出人物的韵致。
  再看纸张完好无损,笔墨之间稍有牵连,可见是画完后就随意夹入书卷之中,没有再拿出。
  容昐细找下,了然:“原来如此。”少女身上玉牌上雕刻着一个细小的姚字。
  再联系诗词,估计是大夫人所说,当年差点和庞晋川定亲,却不幸夭折的姚小姐。
  “太太,太太!”小儿看不见她,忽然叫起。
  容昐慌乱之间连忙应道:“什么事儿?”
  小儿眼儿弯弯:“没事。”知道她没走,还在,就好,小儿笑眯眯的继续写字。
  然而小儿却不知,他的母亲正在窥探他的父亲年少时的秘密。
  容昐将画稿重新折叠好收入卷中。
  忍不住,觉得好笑。
  原来庞晋川那样的人,竟也有一段如此青葱的岁月!
  为赋新词强说愁,独上西楼。
  一个死的人,估计连话都没说过三句,怎么可能有了爱?容昐怀疑,估计连庞晋川自己都忘记曾经在那个岁月,他为夭折的姚小姐画过一副画,并藏在书里。
  或许他对姚小姐的记忆也只剩下一个符号,就算现在再和他说这个名字,他也只是很冷淡的想,然后点点说:“哦,是她。”
  然后继续沿着他的路,经营着他的世族和官位。
  容昐将书重新放回书架上,拍拍手间的灰尘,走了出去,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从庞晋川的时空中走出。
  小儿望着母亲笑眯眯的模样,问:“太太,您笑什么?”
  容昐眼珠子一转:“唔,等你长大了,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什么?”小儿眨眨眼,迷惑的很。
  “秘密。”容昐笑道。
  套话不成功,挫败感油然而生,小儿啊了一声:“太太最坏了!”
  容昐但笑不语,暖暖的阳光滑入窗台,照在小儿蓬勃生计的脸上,容昐在想。
  如果当初这个姚小姐没死,嫁给了庞晋川,那顾容昐就不会嫁他。没了庞家在哪儿,顾容昐或许还有机会嫁给黄沄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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