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两截绳索


  徐晴掀开殓布,毫不避讳地动手让尸体侧卧着,让楚荆清楚地看到正面和背部情况。
  果然,尸体身上并无明显外伤和淤青痕迹。
  楚荆注意到陈玉年的发冠散开了。
  徐晴又让身体背卧着,拨开头发,后脑处出现了一处略深的伤口。
  伤口处渗出的血液早已干涸,楚荆轻按了下,能明显感觉到颅骨微微下凹。
  伤口周围的头发被黏腻发黑的血液沾染,虽在外观上看不出差别,但摸起来触感发硬,楚荆沿着伤口向下拨开头发,头皮被往下滴落的血液染得黑红,血迹却在后颈的皮肤戛然而止。
  “我记得昨晚陈玉年的发髻是整齐的。”楚荆道。
  徐晴道:“属下推测这是一起谋杀。”
  楚荆看向她:“继续。”
  “陈玉年与凶手曾发生过争吵,凶手趁其不备砸伤了他的后脑,使其陷入昏迷。随后凶手将陈玉年吊起,伪造出自杀的假象。”
  楚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见他眉头紧锁,徐晴问道:“大人可有其他推测?”
  沉默了好一阵,楚荆似乎才从思绪中抽出来,道:“不,我与你的推测完全一致。只是有一点……”
  楚荆看着那双沾满泥土的鞋,说:“为何要把尸体移到水神庙中?”
  徐晴想起她见过一个案子,曾有一大户人家的婢女在雇主家中自缢,雇主发现后害怕受到牵连,便移尸他处,故作不知情。
  她说:“也许是凶手是在家中杀害了陈玉年,或不想被人发现尸体原本的位置,众所周知水神庙是陈玉年所建,他想以此误导陈玉年自缢的假象。”
  楚荆却摇头,说:“可水神庙内并没有脚印。”
  若要伪装陈玉年进入庙中自缢,沾满了泥土的鞋却没有留下鞋印,这无疑是致命的失误。
  “百密一疏,也许只是凶手的疏漏呢?”
  楚荆觉得这个细节并没有想象中这么简单,他道:“凶手杀人后曾把从头部流到后颈的血擦干净,还把死者的发髻整理好,就是为了掩盖陈玉年曾遭人攻击。一心求死之人是不会有心思擦去鞋印的,以此人心思之缜密,他不会想不到这点。”
  徐晴默默听着他的分析,突然道:“楚大人,您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嗯?”
  “一个我很尊敬的人。”徐晴眼神黯淡了下来,又道,“听闻楚大人曾是大理寺卿,果然名不虚传。”
  楚荆自嘲般浅笑了笑:“不过是见的案子多了,经验之谈罢了。倒是你,真正令我刮目相看。”
  浸淫官场多年,楚荆的客套话说起来向来滴水不漏,但这句夸赞是真心的。
  徐晴没有自谦,说:“我也是从别人处学来的,比起他,我只学得皮毛罢了。”
  楚荆道:“也是那个……你很尊敬的人?”
  徐晴难得地露出点女儿家羞涩来,她捋了捋额角的鬓发,又握紧手中的剑,道:“大人,下一步有何指示?”
  楚荆想起今日一早的喧闹声,问起陈家的三兄弟,道:“陈家对此案可有疑议?”
  徐晴冷笑道:“他们?如今陈旭跟陈文正忙着争家产呢,哪还顾得上他爹是自杀还是谋杀。”
  陈玉年的三个儿子里,长子陈泽自幼跟着他学经商,唯有他最为稳重孝顺,次子陈旭是个混不吝的纨绔,仗着陈家的权势横行霸道,幼子陈文则自幼被家中宠坏,十足是个地痞流氓,每天出入烟花柳巷。
  陈玉年半分遗书都没找到,陈泽跟陈文一早就已经开始吵着要分家,把陈老太气得锤着心口病在榻上,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了。
  徐晴只道荒诞,“陈旭嫌分得的田产荒芜贫瘠,陈文则道那几套老宅年久失修值不得几个钱,竟闹上了衙门。”
  这种死后争财产的案子,楚荆早已见怪不怪,道:“那陈家的盐业是由长子接管?”
  徐晴道:“这倒是商量好了,三兄弟所有盐铺均分。”
  楚荆对陈泽印象最深,问道:“陈玉年长子没要求些别的?”
  那两兄弟争吵时,陈泽也站在一旁,与他们不同的是,陈泽满脸愁容地劝着自己的亲弟弟。
  “他倒还算孝顺,宁愿自己吃亏,还算愿意从自己的那份里分出来补给他们。”连徐晴没想到这三兄弟里还能出这么个老实人来。
  楚荆把白布盖上,说:“看来他们并不大在意陈玉年时怎么死的。”
  徐晴还没把验尸结果告诉陈家,她问道:“是否告知他们死因?”
  楚荆沉吟片刻,道:“暂时不必,陈家分割遗产一事我们不必干涉,让他们自行解决。至于陈玉年的尸体也暂不要让陈家带走,若他们来问找个借口打发便是。此外,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亲自去办。”
  “大人尽管吩咐。”
  “调查陈家的三兄弟,不要被他们发现。”
  徐晴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您的意思是……”
  楚荆仍是和风细雨,面无表情道:“去吧。”
第47章 两截绳索
  向来香火不断的水神庙变得门庭寥落,不知是何处起的谣传,说是水神娘娘发了怒,让恶鬼附了陈玉年的身引他上吊,一时间人心惶惶,只敢绕路走。
  庙中今夜亮着一盏微弱的灯烛,一阵阴风袭来,手中的烛光忽明忽灭,楚荆微微侧身护着烛焰。

第47章 两截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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