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8

　　原先的垂头丧气消失了：“他在家好好复习呢，说要考上大学给我争气。”
　　“考不上大学，读个中专也行，只要他肯费心，考个二三年我都供。”
　　平时下了工就去跳舞闲逛的年轻人，也有不少收了心好好复习的。
　　虽说其中有不少是合同工，算不上正式职工，在车辆厂干久了也没前途，可看着那些人神采飞扬的样子，顾征不由又起了心思。
　　这段时间受的冷遇让他有些沉不住气。
　　他以前能忍，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可现在，他正式工作抓得稳稳的，也沾主任的光品尝过权力的滋味，真要他回到普通工人的位置，像顾国前一样当个老黄牛，顾征实在不乐意。
　　难道他要熬到潘主任退休?
　　就算潘主任退休了，陶红军和郑平方两个对他印象都不好，还有袁秀萍这个开口规矩闭口秩序的老妇女，一想到要看这些人脸色，顾征头都大了。
　　倒不如参加高考，考个好学校，分配到部委，到京城，以现在社会上盼望大学生的舆论，他的腰杆子也能挺直了!
　　至于王书梅的担忧，顾征也想好了理由：“现在厂里人人都在考，法不责众，要是厂领导因为谁去考试他工作撸了，到时候就有得闹了。”
　　王书梅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我听说，陶书记家的大闺女也在准备高考。”顾征道，“他闺女进厂不是容易得狠?但是人家不愿意，就想去京城的大单位。”
　　王书梅眉头一皱：“这高考真有那么好?万一顾叙和赵家那个考上了怎么办?”
　　既然工作不会丢，顾征参不参加高考已经不重要了，她更担心林叙和赵家姑娘考上之后有大出息，那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至于自己昨天骂的癞蛤蟆惦记高考的话，王书梅压根没觉得顾征也被自己影射了。
　　她儿子这么优秀，区区高考，还不是手到拈来?
　　王书梅这话才问出口，顾征就笑了：“陶书记给闺女请了四科老师，她想考什么就考什么，他不缺钱又不缺人，顾叙在乡下有什么?书都不一定能凑齐。”
　　前些天广播还播了，说海城的青年为了买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排起了长队，宁安市想买这套书都不容易，顾叙又在乡下的犄角旮旯里，靠什么复习?
　　顾征说得笃定，王书梅也不由乐了起来：“那你就去报，要给厂里打申请吧?”
　　“要的。”
　　顾征的申请早就打好了，之所以摆出和王书梅商量的样子，是因为他要王书梅替他说服顾国前。
　　他要是考上大学了，厂里这工作肯定不会再干了，可他退了，这工作就等于空出来了，不可能让顾国前再找个人来接他的职。
　　顾国前肯定会有意见的，顾征怕他闹。
　　……
　　车辆厂复习备考的子弟和工人都不少，报名之前都要和厂里先通个气tຊ，毕竟要走审查这关。
　　顾征去交材料的时候，人事的大姐瞟了他一眼，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怎么尽是些要考试的，个个都去考，活儿谁干?”
　　她把顾征的材料甩得“砰砰”响，抽屉被她一推，都像快散架了的样子。
　　刚出办公室门，顾征就听到大姐高亢的声音传出来：“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谁说不是呢?”
　　——就在顾征进办公室的前一秒，她还在嗑着瓜子，她隔壁的同事在织毛衣，就收了两份材料而已，这两人已经抱怨连天了。
　　顾征心里默念道，只要他考上大学，跳出了铁路系统这一条线，以后就不用受这些人的气了。
　　交完材料，顾征也摆出一副安心备考的模样。
　　厂里的宿舍他是彻底不住了，在宿舍准备考试会有人说闲话，他回了家，才看了一天书，就和王书梅说房间光线太暗了，看书久了眼睛不好。
　　儿子是第一位的，儿子的话就是圣旨，王书梅立刻倒腾着，要把她现在住的那间让给顾征住，她和顾国前住小房间。
　　“你闹腾什么?”顾国前脸色很不好看，“他备考几天，就这几天我还要换地方?”
　　顾征退亲这事他就不高兴，结果他光在婚事上折腾还不够，又开始折腾着要高考了。
　　他提早办退休是为了谁?
　　当初把工作给顾征是顾国前心甘情愿，可看到顾征这么不珍惜，他心里难免会有意见。
　　到手90块和现在砍半的收入到底是不一样的，顾国前嘴上不在意，他也不管钱，可到手的钱少了，他腰杆子就是不如过去挺得直。
　　可惜这家里一共三口人，王书梅和顾征是一伙的，他顾国前的意见并不重要。
　　更让顾国前无语的是，自这天之后，王书梅变着法地给顾征改善伙食，买鱼买肉，时兴的水果不管多贵都要给顾征尝一尝，顾国前那天才拿了个苹果，就被王书梅指挥着放下：“这是给儿子的。”
　　顾国前：“……”
　　他第二次想，早知道顾征这么不把他的工作当回事，他倒不如给了林叙。
　　当然，顾国前只是想想而已，他工作如果不给王书梅的话，王书梅必然不肯留下照顾他了，孤零零的老头日子没那么好过，就算他能重找一个，那人也是冲着他的钱来的，没可能踏踏实实地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