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旧梦17


  安于柬垂下头,看着被积水浸湿的烟,尖上的红逐渐缩小,只剩青烟一缕,有什么被无端浇灭了,可莫名有种不甘,翻上心头,“是很廉价。”他重复祝青霄说着过的话,像是肯定,如果他还没有死过一次,他活该受这样凉薄的讽刺,可…“那谈一点不廉价的,兴世那百分之十的股份,你有兴趣吗?”
  祝青霄皱了下眉,“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安嘉荷的那套房子,你把房子给我,我同意放弃这百分之十的股份。”安于柬昂起头,这是一笔无论是谁听了都会耻笑的买卖,他信心十足,祝青霄不会不同意。“现在就可以让律师起草转让书。”
  祝青霄点了点头,承认这笔交易的合算。安于柬松了口气。
  “你觉得我会答应你?”祝青霄抱臂,那根藏有暗纹的领带手肘处摩擦,“对吗?”
  被抽走底牌,安于柬大惊失色,“这房子对你有什么用?这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祝青霄对此置之不理,走上前缩进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条斯理地解开手上的领带,伸手控制住安于柬的双肩,不容反抗地把人拉进怀里,低下头,丝毫不避讳安于柬愤怒的眼神,一点一点扣上之间被他解开的纽扣,替他系上自己的领带,像在包扎一份礼物,最后,目光落在那朵躲在颈下的绒球雏菊,许是觉得不够,祝青霄取下,别在安于柬耳后。安于柬想要挣扎,却没能成功。
  “现在不是了。”祝青霄满意地笑了笑。
  “你——”安于柬想骂人。
  “爷爷这么做有他的目的,我不会违背他的意愿。”祝青霄松开安于柬,“何况,有没有于我都没有什么影响。”
  安于柬只觉得他神经,他自己也神经,在这里浪费口舌,浪费时间,他顾不了其他,转身就想离开。
  “去哪?”
  “与你无关。”
  “不多住一晚?”
  “怎么,你想我给祝家守灵,还是想我明天和你们一起去陵园?”安于柬刺道。
  “不需要。”祝青霄走上前去,“只是,你还有其他选择吗?裕园的东西你都烧了,你母亲那的东西,也要一起烧掉吗?”
  “你知道我——”安于柬猛地回头,“你早知道我去了哪里。那你还问这些?”
  祝青霄没回答,也没有必要回答,“六个月,六个月后,你留在那的东西,我会叫人一起处理掉。”……
  安于柬还是留了下来,他赌气一说,这么晚了,湖湾根本叫不到车。吴念给他安排了一间卧室,就睡在祝别的隔壁。安于柬躺在床上,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祝别“摆”了一道,上辈子公司被祝别整破产的事情,他还可以安慰自己,他这个弟弟不是这块料,这辈子,他实在无法过心里这关,说不定这傻小子心里还偷着乐,认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祝青霄居然愿意接他的盘。
  六个月,六个月只够他在国内再找个房子,他只是随口一说,祝青霄当真了,他也得当真。他根本不是祝青霄的对手,他以为的底牌,对方不屑一顾。该怎么办?
  任凭他在床上翻滚,安于柬也想不到办法,若祝青霄不愿意,他就算押着祝别给他磕头,这房子也不可能要的回来。
  怎么跟上辈子不一样啊?安于柬骂道。
  本就跪了一整天,肌肉难以完全放松,酸痛感趁着夜色席卷而来,也不知折腾了多久,安于柬才有了星点困意,思绪涣散,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十四岁的下午。
  那时,安嘉荷托祝云非的关系把自己送进了渝城的私立中学。安于柬是从小地方过来的,没见过什么市面,身边的同学不是家境殷实,就是背靠权山,安于柬又不敢伸张自己养子的身份,总是明里暗里地受欺负。
  先开始只是作业本被丢进班级的水桶里,宿舍的衣服被人扔在操场,这些安于柬都认了,他目睹过身边人的手段,知道反抗只会加剧这些恶劣行为。安嘉荷把他丢进学校,便认为尽了作母亲的义务,祝别的出生占据她所有的心力,她甚至两个月都不会给安于柬打一通电话。
  无人可依,安于柬只能无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他仍然没有躲过劫难,这群人只会觉得安于柬更好欺负。
  他们知道夜里熄灯的时间,将熟睡的安于柬从床下拖下来,用衣服遮挡去他的视线,对他施暴。安于柬只知道护住头,一次又一次的挨打让他对疼痛的忍耐力变得极高,除了难以抑制的地痛苦的呻吟声,他甚至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一句求饶的话也没有,只是有时候,痛得狠了,便会咬住衣服的一角,直到口水浸湿了整块布料。
  不是没有人听见,可寝室里的人不会多管闲事。学校也并非不知情,见多了也就麻木了,为了几个学生,校方不愿意站在大多数利益者的对立面。
  就像他们说的,要怪,只能怪安于柬自己,没有好出身,没有好背景。是他该受的。
  一学期不到,安于柬迅速地消瘦,非人的对待使他停止生长,人只有不到90斤,一碰就碎。衣服被拿走,他只能寻被人丢弃的校服穿,宽大的校服裹着瘦小的身材,远远看去,安于柬就像一盏受热膨胀的灯笼,又像动物园里滑稽的企鹅,好像只要看不见伤口,看不见淤青,伤害就没有发生,他就不会痛。

第11章 旧梦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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