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祝福(一)


  裴可之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腕,他拉下我的手,直视我的眼睛,“冻冬,不是你的问题,不是你没有表达出来。”
  我只把他的话当作安慰,这不是我的问题还能是谁的问题呢?“那是为什么?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撇开眼,瞥向地板上我与他的影子。我很想哭,但我忍了,“你又不是白痴!”
  我被自己气得要哭不哭的样子,似乎把裴可之逗笑了。
  他轻笑地点头,“我就是白痴。”
  我想大声对裴可之说别安慰我了!但他的双手捧住我的脸,迫使我面对着他。在我张嘴前,他捏住我的嘴巴,捏成鸭子嘴。
  裴可之笑着,温柔地和我说,“冻冬,不是所有人都对爱没有防备。有的人天生本能就会爱,有的人却要后天习得如何爱。你是前者,我是后者,所以我才会这样后知后觉,所以我才在你对我的爱里,最终感知到了我对你的爱。”
  “原谅我吧,冻冬。我太愚钝了。”他说。
  裴可之侧过头,注视着我。他的脸庞浸在光里,衰老的痕迹若隐若现,他对我露出一个笑,眉眼弯弯的,细长的眼睫上跳跃着光。
  我看着眼前的裴可之,觉得无比熟悉。时光的长河里,我想起我和他的第一次正式会诊,我们坐在草坪上,他也像此刻一样盘着腿,坐在我身旁,偏头对我微笑。连阳光的闪烁、暑气的燥热都如此相似。
  我还是觉得很委屈。我说不上到底是为什么委屈,但一想到,裴可之这个逼直到现在才明白这么浅显、这么易懂、这么一目了然的事实,我就很想哭,还想一边哭一边再捶他一顿。
  “虽然你是个傻比,但我也有责任,”我给他挽尊,“要是我早点和你说——”
  裴可之再次捏住了我的嘴巴,给我物理消音,“你也会钻这种牛角尖啊。”他感叹道。
  他拍了拍我的头,看向我的目光平静而深远,“如果是相爱的话,怎么样都不晚吧?就算是生命的最后一天,也不晚。”
  第116章 祝福(一)
  兜兜转转快一年,我和裴可之又回到了我的养老小屋。
  我们还顺道去了趟我俩结婚五年住的房子。那个房子当时是裴可之的单位送的,在高档精英社区里,附赠几千坪的大花园,饭后散步特别方便。我原以为他早把这座房产卖了,没想到他一直闲置。
  我俩来这儿,是裴可之说他落下了东西,得取一下。
  他进了屋,我晃悠等他。得益于管家机器人,这儿被打理得井井有条,草坪松软整齐,花圃也繁花似锦,唯一突兀的,只有立在草坪中央的梨树。
  从我离开这儿,已经过去三十二年了。曾经比我堪堪高个脑袋的梨树苗,长得有四五米高。树干还不算粗,但因多年缺乏修剪,树枝生得杂乱,又多又密,毛毛躁躁的。树冠盛得大极了,沉甸甸地压下来,压弯了整棵树的主干。总感觉哪天风刮大些,就能折断它。
  我站在这棵艰难喘息的梨树前,低垂的枝桠间,我看见了一颗颗通黄发红的梨,像结在树上的小灯笼。
  我忽然想起,三十二年前遇见维特的那一天,也就是我和裴可之婚姻结束的那一天,我出门就是为了买适合这课梨树的肥料。买好了,我拐了个弯,顺道买了些菜,撞上了发疯的维特。
  之后,我和裴可之全面且完善地进行了交流与沟通,也全面且完善地走向离婚与结束,一切都很完美,但我们唯独遗忘了它,甚至忘记将这棵我俩精挑细选很久的梨树苗,设置为机器人的打理对象。它荒废在此,野蛮生长,年复一年地结出果实、腐烂、开花。
  发呆时,裴可之走到了我的身旁,他同样打量着这棵梨树,用怀念的语气对我说,“我都忘了还有这棵树了。”
  “我也忘了。”我说。
  我和他摘下两颗梨子,酱黄色,个不大,果皮糙,握在手里刚好,拿近了能闻见清香。我擦了擦,咬下去,汁液顺着下巴溢了出来。梨树是裴可之选的种,说是结出的果特好,特针对虚火,专治秋天咳嗽。三十二年过去,我早就不咳嗽了,也终于吃到果子。
  “好酸!”我被酸得龇牙咧嘴,嘴巴里全是被酸出来的唾液。
  裴可之也被酸得一哆嗦。
  我俩相视一瞬,默不作声地把梨安装回树上,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离开前,裴可之修了不少枝桠,又给主树干做了支撑。熟透的梨子咕噜咕噜地全落到了地上,我拿着铲子捣碎,埋进土里当肥料。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
  院子里的芦荟和兰草疯长,都高出廊道,快淹进屋了。梧桐的果也掉完了,皱巴巴的小果掉满了院,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我坐在地板上,不自觉地懈了口气。果然,还是当废物老宅男更适合我。
  裴可之做着饭,我翻阅着桌上的信件和拜访帖。我拜托隔壁的奚子缘帮忙代收,他很细心地整理了信件,分门别类地放好。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只是偶尔发短讯聊几句。
  和裴可之边聊天边吃晚饭,这时我才想起来——“你回去找到了落下的东西吗?拿了啥?”
  裴可之噢了声,他神色自若地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盒子,“这个。”他说着递给我,“虽然没有复婚,但是我依然想给你。”
  我没有接,只是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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