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无用者之墓(十一)

  “不用,我不会去追他”小缘说,他掏出终端给我看,“我给他装了定位器。另一个休假的同事已经在找他的路上了。”
  屏幕的地图上一个往东边疾驰的小红点应该就是那个孩子,另一个小绿点就在他一公里外,貌似比我们还近。
  我呼出一口气,点头放松下来。
  “……我是不是帮了倒忙?”在小缘打开家门的间隙时间中,我向小缘道歉,“抱歉啊小缘……”
  要是我不插那么几句话,不去兀自引导,或许情况还没有这么糟。
  “不,哥,”小缘转头,对我说,“这次是最好的情况了。”
  他告诉我,以往他用这么坚决的态度对待这个孩子,不遂他的意愿时,这个孩子从不会哭着跑走,而是闹着自杀。有好几次,奚子缘都不得不一手刀劈晕对方,才能结束一场闹剧。
  谈到这儿,奚子缘也露出了些疲惫。
  “见笑了,哥。”奚子缘反而对我道歉。
  我摆摆手,比起这个,我更在意该怎么解决这事儿,“这孩子这种情况,还是马上找个心理医生介入或许会更好。”
  歇斯底里地索求爱和陪伴,不如说是在宣泄恐惧。我凝视着这个孩子,好像凝视过去的我的某一部分。那时的我和他内心似乎住着同一只怪兽。
  或许他需要的不是全心全意爱着他,不是与他密不可分,直到蚕食自我边界的抚养人,而是心理医生。
  “像我陪你去看心理医生的那样,你也陪这个孩子去看看吧。”我轻轻拍了下奚子缘的手臂。
  我提起过去的事,试图以此唤起奚子缘的柔情。
  他望着我,蓝眼睛里充满了柔软的怀念色彩。他正要点头同意,我却又打断了他。
  “实在不行,就充当监督者,”我抿了抿嘴说,我的心里到底有亲疏和偏向的,“请更合适的人来做这个孩子的抚养人吧。”
  奚子缘听出了我的话外音,他笑了起来。我们走进他的院子,院里的枝繁叶茂的树下,他和无数次以前一样,对我提的要求都点头,说,“好,”他说,“我会试一试的,哥。”
  第135章 无用者之墓(十一)
  奚子缘搬离我的隔壁后,对我的影响不仅是失去了一个周末限定款厨子,更是需要我去社区重新办理高龄独居老人的手续。
  小缘在我隔壁买了个房,每周回来一趟,我便顺理成章地把监护人身份挂在他那儿。现在他搬走了,我必须得去趟社区。
  高龄独居老人这个身份非常麻烦。
  除了每周都要去社区报平安外,出于安全的考虑,连外出都会被限制。假如我被确定了这个身份,今后去前线基地探望柏莱和那附近做手工的柏砚——我是想都别想。
  我当然知道这个规定是好的,是对老年人的关怀,但就和那个‘十八岁以下没有抚养人的孩子,都需要送到抚养中心统一照顾。’条例一样,总不适用于所有人。
  “我有仨前夫!还抚养过孩子,咋可能没人管我!”
  在社区的办公室里,我据理力争。
  年轻的工作人员无奈地摇头,“你也说了,现在已经是前夫了,已经没有婚姻关系了,更不可能构成监护关系。”
  我大言不惭,“有婚姻事实。”我说,“所以也有监护事实。”
  工作人员被我的话噎了下,他不由地朝我竖起大拇指,“牛,”他慨叹道,“还真是老当益壮。”
  凭空捏造这些莫须有的事,我顿时也臊红了脸。
  唉,真是非常没用的仨个前夫!关键时刻,一个都不顶用。我恬不知耻地迁怒。
  我决定回去就先捶几下柏砚送我的棉花坨子,再啪啪啪狠狠地拍一下裴可之的罐子,至于小缘——小缘就算了,小缘帮我挺多的了。人孩子自己也不容易。
  “我的养子总能当我的监护人了吧?”我又问。
  我扒拉扒拉脑海里对监护人制度仅存的记忆,隐约记得有亲子关系的话,是可以无条件成为监护人的。
  “按理说是可以,我看看。”工作人员点着面板,他的眼睛上下翻找着,寻找我和我养子的信息。
  如今柏莱的大部分信息都做了保密处理,但最基本的还是能查得到。不一会儿,工作人员遗憾地告知我,“但你的养子和你没有血缘关系,而且没有住在你的附近,”“这样监护关系也没法成立。”
  监护人这条路算是彻底走不通了。
  我仰天长叹,“我这身体真的老好了!”我把我特意去做的体检报告给工作人员看,“我连啃仨馒头都不带呛的!”
  然而,工作人员看也不看,直接把我手里的报告推了回去。他摇摇头,“但明天和意外谁先来,咱们都说不准是不?”他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尝试说服我,“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确立这个身份也不是啥坏事,你想想……”
  他念叨着,我却一句话都不想听。
  这还不是啥坏事?
  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坏事!
  想到今后连远门都不能出——亏我还准备今年夏天去听老歌演唱会,我就很想当场飙泪。可又想到我这么老了,还一把鼻涕一把泪,未免也太不像话了。
  我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心和屁股一样凉。
  我打开终端,纠结着要不要联系陈丹——我这位亲爱的、尊贵的特权阶级朋友,麻烦他帮我解决。

第135章 无用者之墓(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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