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44


  近几年更是如日中天,前来依附的大小世家数不胜数。这些人进贡的名贵之物逐渐取代一件又一件被书有家风的器具。
  现如今这‘独往风雪’的铜炉即将装入一个未及弱冠的活人。
  丘寻越闭了闭眼缓缓开口道:“叔公,依寻越之见,那人身量瘦小,不具灵脉,周身更无丝毫的灵力流转之象,当是个彻头彻尾的凡者。”
  “他无法感知灵气,极有可能是天生愚钝,反应迟缓。”
  “寻越幼年时曾听人说:若是头部曾遭受过严重撞击,致使头颅内有瘀血,所以……”
  “呵……”丘寻越话为说完,丘乙便笑出声响:“怪不得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私生子。”
  “多去宫里的书阁瞧瞧,补补你这十年落下的知识。”
  闻言,丘寻越脸色煞白,藏在流云广袖中的拳头瞬间握紧。可面前阴晴不定的老者于他不止是长辈还是大乘境后期的高手。
  那可是大乘境啊。
  拳头几度张合,终是放松下来。后面的话也被他吞进腹中,只得低眉敛目地称是。
  “先下去吧,审审那几个小子。好生问问咱们的驯兽师到底是被谁杀的?”
  “咱们家的人不能死得这般不明不白。”
  “啧啧,也不知这火何时能燃得再旺些?哎,也罢,都等了这些年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
  通往地下地下水牢的甬道狭长昏暗,墙缝中渗出的潮湿霉味混合这血腥气萦绕在丘寻越鼻尖,异常令人作呕。
  城主旧府邸内的奢靡气于此处消散的干干净净。
  丘寻越被空气中的浮灰刺激得咳嗽不停,他脚边还沾着一个小童吐出血与另一个小童的骨头渣。
  太脏了,让人恶心,应当赶紧换双靴,他如是想到。于是加快脚步朝水牢行去。
  “十合为一斗,十斗为一斛,十斛为一石。”
  黎纤靠在江逾白身侧,逐字逐句地背诵刚刚学的度量单位换算。他模样认真,像极了学堂里接受夫子考校的学生。
  “喂,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传道受业!”容舟将手腕上的镣铐甩在石壁上:“无故被关怎地也不知生气,你是江逾白不是江莲白!”
  “外面的,能不能来个人告诉小爷,到底是要劫财还是劫色!”
  面对容舟的这般叫嚷,,江逾白仍旧无动于衷。他眼眸深邃,如瀚海般沉静无波,只有微皱的眉心昭示他此刻的心绪不宁。
  外公曾说十方无相宫有个对修道飞升过分着迷的老疯子。方才的长者看黎纤的眼神便有隐隐的癫狂之意,仿佛见了什么不可多得的宝物。
  归元的瞭望台,在近些年总会接收有散修在北域边界失踪的消息,动用追魂秘术也寻不到。
  偶尔找到的也只有几块碎骨残肢。
  他越想越烦躁,搭在大鱼头上的手指也由原来的放松状态开始蜷曲收紧。
  “一寻为八尺,四指为一扶,十尺为……,啊,痛!”
  黎纤被江逾白扯得头皮生疼。他扬起头,委屈道:“我未曾背错,白白为何抓我的头?”
  “咳咳。”江逾白反应过来后,忙把手放下:“抱歉,我无意识的。我……”
  语毕,他又抬手想帮黎纤揉揉脑袋,却不曾想这鱼竟侧身躲了过去。
  以为黎纤生气了,他正愁不知怎么解释,只见大鱼抿抿唇,好似下定决心一般道:“白白不必害怕,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一直保护白白。白白有心事定要同我讲的。”
  这是黎纤第一次在无人教的情况下,讲这么长的句子。江逾白不由得有些怔愣。
  不是食人屠城的猛兽,亦不是惑人心神的精魅。面前的老妖怪,大致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模样。
  那双眼比长夜中最闪耀的星子还要亮上三分。举手投足间都是稚子的赤诚热忱。
  江逾白有些疑惑,岑家世代皆是流芳百世的英豪,这鱼怎地就摊上他这么个不求进取的闲散人做饲主。
  闲散人江逾白生来喜好安逸,若是生在世井里的富贵人家必定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平日里饮酒听曲,蹴鞠围猎,撸猫逗狗玩蟋蟀。
  可他偏偏生在归元,拜在惊雷。天下第一宗门少主的名号从出生便被刻进骨血。
  延续家族的光辉,做世家公子的楷模,成为修真界的卫道者,这些字眼充斥在他生活中的所有地方,甚至连他咽入腹中的每粒米都写着责任二字。
  但,好在他用厚如城墙的脸皮将此种种一一挡在了外面。
  十年前,站起来也就两把剑高的毛孩子对着一众长老以此生最激昂的口气说:练剑,只是因为自己喜欢练剑;修道,只是因为自己喜欢修道。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这些年来,不论渡劫前后,他都得过且过,从未将进阶之事放在心上半分。在他看来,从炼气到大乘也只不过高了几层境界。
  就连凤毛麟角的圣人也不过就是能比其他修仙者多活个百八十年,至于什么佳人宝器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就是这般,天地苍茫寂寥,人间繁闹熙攘,他独来当独归。
  可是,在他碌碌庸庸的“好日子”里,偏偏来了一条鱼,这鱼跨过万年光阴,从深不见底的海底废墟中潜上来,到他身边。
  没让修真界遭难,却搅得他心/神荡/漾。

第26章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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