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6


  祝汐的措辞甚至都很克制,“之前的男朋友”,写过歌就知道五个字和三个字的韵律和语感差别,一种慎重的度量,清晰谨慎的评估和定义。
  关于这个前男友他们其实也不是没有聊起过,祝汐对世间万物都有一种轻描淡写的严谨态度,提起来的时候也就好像一种平平淡淡的客观陈述。
  说是本科时的同学,比他大两岁,因此其实在入学年份上也只相差了一届。然而大概是看祝汐年纪小的关系,一直以来总是很照顾他。
  至于认识的起因也是很俗套的那几种,大一刚开学时的社团活动,几个部门的人聚餐坐到隔壁桌,起身敬酒的时候第一次见面。
  “你们大学生的社交也挺累的。”李信年听到这里发表评价。
  确实。祝汐说这句话的时候在窗台边上修剪一束很复杂的插花,手指在枝枝叶叶之间绕来绕去:“我大二就不去学生会了。”
  帮我拿一下那个胶带。
  这束花是前一天李信年演出结束的时候有人跑上来送的,这种场景在酒吧不算特别常见,为此还伤脑筋了一会儿要怎么处理。
  带回家之后放在茶几上过了一夜,无论如何是一份心意。第二天李信年慢吞吞点开一百个网页研究鲜花保养窍门,最后是祝汐上门的时候从厨房柜子里找到一个玻璃瓶:“帮你插一下吧。”
  虽然读研转了理论但毕竟也是艺术专业出身。
  最后剪好的花束放在了卧室的书桌边上。做音乐也要长时间面对电脑屏幕,李信年有一副眼镜,不经常戴但经常有人大惊小怪说好看。
  而那种柔嫩艳丽的色彩,半旧的玻璃花瓶,变成一抬头就可以看到的景象。黄昏时透过窗户飘荡无际的晚风,里面糅杂着前前后后邻居炒菜做饭的香味——所有这袖珍的一隅居然变成一种在记忆里盘踞很久的影像,时隔多年打捞起来,就像隔着水面看到月亮的一个剪影。
  据说对方毕业之后就没有再继续读书,是进了本市的一家金融公司工作。具体分手的原因祝汐没有详细提过,但今天看到对方,确实已经是社会人的样子。
  那么就很容易想象,在某一道分水岭之后和年纪尚小的恋人渐行渐远,生活进入不同的流域。校园和社会之间相隔的何止是那一个短短的夏天。
  接下去的场景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李信年的猜测。
  对方应该是看见了他,在一瞬疑似的错愕之后很快笑了笑,开口打招呼:“好久不见。”
  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个人的目光是看着祝汐的,非常标准的社交套路,李信年配合地没出声,趁机站在边上默默地观察了一下对方:
  虽然在旧城区的夜宵排挡,但身上是标配的西服套装,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任何异样。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才刚刚发现李信年,很不经意地看过来一眼:“你的新男朋友?”
  说实话到这一步就有些让人感到乏味了,男性生物乏善可陈的那几种精神胜利保全面子的套路,李信年在酒吧争端里见过太多高级或者低级的变种。
  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开口,没想到反而是祝汐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很平淡地反问:“你怎么在这里?”
  也不用这么针锋相对。
  对面的人也笑笑,顺着回答他的问题:“和同事聚餐。”
  就那个夜宵摊。对方随便抬手指了指,说话间有些感慨的样子:“也好久没来这边了。”
  这叫什么,在三个人的电影里回顾两个人的过去,明晃晃的炫耀。算算时间双江大学的新校区是前年迁过来的,旧校区在城区东北角,和这边差不多隔了一道城市的对角线。
  当时这一段的地铁也还在修——李信年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是本科时的同学,确实应该没有在这边生活的经历。
  这么看来祝汐当初“和前男友一起来过”的那段路程,其实几乎也算得上千里迢迢。
  ……这么浪漫的吗。这样就难免有些气闷,明明刚刚经历过那样绮丽的夜晚,然而过去的年月之所以珍贵就在于它不可追及。
  祝汐第一次来到这条酒吧街,第一次听live,甚至那个时候他可能就在这里和小猫咪擦肩而过,但一切的时间都不会倒流。
  李信年稍微站远一点让祝汐和对方讲话。这个点的江北老街,除掉夜店就只剩下酒吧门口的游戏厅和沿江的夜宵大排档还在坚持开门,潮湿巷道里间杂着一点灯红酒绿的余晖,如果用李信年写歌的那一半大脑来理解,大概能写出一些凌乱剥落的句子,白天里文艺矫饰的现代化景区退回史前,不失为一种社会的反向进步。
  然而脚边的石板缝隙里还卡着不起眼的碎砖和苔藓,沿街层层压低的屋檐就要滴下水来。
  他们站的这个位置已经靠近街尾,再往前几步就是折进酒吧街的巷口,另一边是通往对岸双江大学和城区地铁站的过江长桥。夜色深浓,对面车行道的光线拉长又缩短地浮荡在水面上,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就浮起一团一团浓沉弥漫的黑。
  李信年跟着那种隐约的嘈杂晃晃悠悠,冷不防听到那边似乎是提高了一点声音:“那他就——”
  紧接着又低下去,像是又说了两句什么,过一会儿听到祝汐的声音,清晰中带着些冷淡的困惑似的:“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
  什么情况。李信年忍不住往那边看了一眼。

第17章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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