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这一刻的何乐真的很丑陋，他需要通过其他人去信任他的小朋友。
　　他和林珩固若金汤的十八年，随着他这个问题的出现开始松动。
　　可何乐没有办法不问出口。
　　林珩和他说过很多关于江宁的事：去美国第一个人相熟的同事是江宁；早上忘拿钥匙晚上回不了家，最后去的同事家是江宁；开会出错帮忙圆场的同事是江宁；江宁美籍华裔的身份林珩也都知无不言说过，但唯独他小时候就跟江宁认识的事，林珩没有提过一字半句。
　　何乐拿不准林珩是真的忘记了，还是江宁没相认他不知道，还是林珩对他隐瞒了自己和江宁的一部分。
　　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响，何乐面上还是笑盈盈的，江绪平想了想说：“不清楚哎，没听阿宁说。”
　　待发麻的小臂渐渐恢复正常，何乐又陪着江绪平聊了很多关于江宁的事儿。
　　老人家还不知自己的亲侄孙对林珩打着什么主意，更不知道江宁与何乐之间早已针锋相对，只感叹小一辈之间奇妙的缘分。
　　在听到何乐说自己这次来是提前拜年的，江绪平褶皱的脸上又满是讶异：“那你去美国这事儿跟小珩说了吗？”
　　茶几上的水杯又添了轮热水，何乐转动茶杯说：“没呢，想去给人一个惊喜，江奶奶您也要帮我保密哦。”
　　“小珩不知道啊？”江绪平跟周炜一样不放心：“你这不会是一时的想法吧？你一个从来都没出过市的人，到时候在美国迷路就麻烦啦。”
　　何乐摇摇头，笑而不语。
　　也难怪江绪平和周炜不放心，从高中毕业就做起生意的人，每天都围着小吃摊和林珩转，何乐三十年的人生路还真没走出过他们市，这一下次跑那么远，叫人怎么不担忧？
　　但何乐决定去美国的事情绝不是心血来潮。
　　那天林珩发来一句‘没法在除夕前回去’，他就有了这个模糊的想法。
　　这明明只是一句没有任何语气、情绪的文字，却在何乐读到的那一瞬间，变成一颗子弹从手机屏幕里射出来，射中他的心，扩散出一阵软绵绵的苦涩。
　　跟何乐不同，林珩很喜欢过年，因为以往在孤儿院里，只有过年是最热闹的。为了欢度佳节，院里会组织很多节目活动，年夜饭也比平时丰富许多，大家会在一起包饺子、吃饺子，比比谁吃到的“钱”饺子多，谁的福气多。
　　童年里难得的欢乐小孩子可以回味很久，所以林珩也就格外渴望过年。
　　后来林珩搬出来跟何乐一起生活，何乐每个除夕夜也都会包放有硬币的“钱”饺子，林珩每吃到一颗都会许下一个相同的心愿：明年的除夕他还要跟何乐一起过。
　　何乐不想小朋友心意落空，更不想小朋友忘记这个心愿，再也不许这个心愿。
　　既然小朋友除夕回不来，那他可以去美国，反正过去的十八年他都是围绕林珩走的，又何妨这一次？
　　更何况美国还有个不安分的江宁。
　　是江绪平侄子的江宁。
　　是早早就跟林珩认识的江宁。
　　第23章
　　去美国前需要做的准备，何乐确认过一遍又一遍，可到了出发这天，依旧是状态百出。
　　仿佛是受了诅咒，先是天空不作美，航班起飞前两个小时忽然毫无征兆地飘鹅毛大雪，以至于飞机晚点六个多小时，原本美国上午九点多就可以在美落地的飞机，变成了下午三点多才将将抵达美国机场的上空。
　　排队入境也不顺利。
　　飞机上，何乐明明已经在申报表内填写了自己行李里有几包冷冻的素馅饺子，可入关检查时，海关工作人员非说这饺子里面有肉要没收并罚款，说中国人的饺子里都是有肉的。何乐用蹩脚的英文辩解半天，最后当场被随机切开三颗饺子证明里面不是肉馅的，且素馅里的西葫芦、胡萝卜、木耳都是完全炒熟的，他才得以拖着行李脱身。
　　好不容易出了机场，何乐按照手机上的地址选择交通路线，美国的天色已经开始渐渐转暗。
　　会议室内。
　　手边静音的手机传来震动，正在给下属梳理工作进度的宋辞停顿住，他垂眸瞥眼屏幕上的新消息，神色自若，只是抬眼的目光带过坐他左手边的林珩，便又继续口头上的交待。
　　“总之大家这次的用户精准度和创意方向都抓的很好，这个项目速度比我预想的要快很多，原本计划需要一个月的时间，现在我们提前了十多天，甲方那边很满意！”
　　宋辞话音落，会议室里的五、六人不约而同响起自我勉励的掌声，只有林珩目不斜视盯着自己跟前的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
　　等掌声结束，宋辞朝左边看去又继续道：“这其中功劳最大的莫过于第一次来美国进修的林珩，以及他在这边的搭档江宁。”他分别朝两人投去赞许的眼神：“这段时间我都看在眼里，俩人经常跑项目地了解情况，再回来加班加点地赶方案。”
　　面对领导的肯定，江宁笑盈盈地点了个头，而还在与方案苦战的林珩毫无察觉。江宁会议桌下的膝盖碰了碰他的，林珩才将注意力从电脑屏幕转向自己的领导，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对方刚刚说了些什么。
　　宋辞见怪不怪，肩膀往林珩这边斜近，是特意交代他一个人的话：“今天是中国的除夕，会议结束你就下班吧，早点回宿舍，一个人在国外也别忘了咱祖国的传统节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