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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要一起坠入深渊,一起痛不欲生。
  凤栩滞涩的思绪仿佛被操控,他缓缓抬起空洞无神的双眸,对上了正单膝跪在自己身前的殷无峥的视线。
  他正想要开口,尽管自己都尚未想好要说什么,轻柔的触感就落在了脸上,凤栩怔怔地愣住。
  ——是殷无峥,殷无峥正擦拭他脸上沾染的血迹,温和的、轻柔的。
  凤栩就在这时从混沌中寻出了一丝清明,泪珠倏尔从眼角滑落,他别开了脸,哑声说:“殷无峥,你出去吧,我不…”
  他话未尽,便被以不容抗拒却足够温和的力道拥了过去。
  “凤栩。”殷无峥用柔和而坚决的语气低声说,“你赶不走我的。”
  凤栩终于彻底失了气力,他沉默地在殷无峥怀中阖起眸,任由殷无峥小心地将他从地上抱起,挪去了榻上安置,又为他将占满血污的衣裳退下,与死士的交手让凤栩身上又多了许多条刀刃所留的伤,但都只是皮外伤而已,还没有当日被晏颂清伤的左手严重。
  唯有留在凤栩右手的伤最惨不忍睹,指甲断裂,指尖破碎,掌心更是已经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他掌心那磨平了掌纹的疤痕从何而来,殷无峥便也知道了。
  所以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初次发生,殷无峥有太多事想问。
  分别的这些年凤栩究竟经历了什么?
  长醉欢又是怎么一回事?
  可对上凤栩噙着泪与绝望的双眼,殷无峥便一个字都问不出,他怎么忍心在此时提起那些将凤栩生生碾碎又重新拼凑的过去,也做不到逼着凤栩亲口说出来,更何况——他总能查到的。
  于是他小心地将这具伤痕累累的身躯擦拭干净,仔细地为他身上所有的伤口敷药、包扎,就在清理他裸露鲜红血肉的掌心时,凤栩瞧着小心翼翼的殷无峥,木然地开了口:“不必这样小心,殷无峥,我不疼的。”
  殷无峥抬眸瞧他,在凤栩麻木的神情中,明白他所言非虚。
  而凤栩在对上他的眼神时,竟微微勾起了唇,露出毫无温度的笑。
  药效在发作,长醉欢就是这样厉害的东西,能让人不再痛苦,哪怕明知那短暂的欢愉是一触即溃的云雾,却还是令人心甘情愿地在它编织好的幻境中沉沦,意识仿佛坠入深海,在无尽的虚妄与欢愉中不断地下沉。
  他的声音也变得轻飘飘的,“你不想问我么?”
  柔暖的烛光落在他漆黑如墨的双眸内,泛起点点如星火般细碎的微光,那实在太过微弱,照不亮笼罩着凤栩的灰暗长夜。
  殷无峥沉默了片刻后,问道:“长醉欢是什么?”
  凤栩遽然笑出了声。
  “这就是长醉欢。”凤栩指了指自己残破不堪的右手,神情倏尔灵动起来,变得讥诮又阴郁,“千金难换的长醉欢…让人忘记痛苦,堕于欲念,如坠…极乐。”
  殷无峥想起凤栩每隔一段时日便出现的怪异举止,还有重逢那夜将手伸向烛火的凤栩,想必都是因长醉欢之故,但殷无峥知道长醉欢的作用绝不仅仅如此,从适才凤栩得不到长醉欢时几近崩溃的反应中,殷无峥窥见了长醉欢的险恶之处。
  就在此时,外头收拾完残局的周福禀报太医已到了院子,只不过这次随行而来的并非是赵院使,凤栩便说什么也不肯见,便只能由殷无峥为他处理伤势。
  凤栩本该很累,他流了那么多的血,可长醉欢让他不受控地亢奋,哪怕代价是清醒后的翻倍虚弱与疲倦。
  他换上了干净的雪缎袍子,衬得整个人更苍白如雪。
  “陈文琅呢?”凤栩问。
  殷无峥微顿,对外唤了声周福。
  周福才是殷无峥身边最得力的暗卫与心腹,本该随身保护殷无峥,可这次战局中,殷无峥要他无论如何找机会活捉陈文琅。
  “陛下。”进门的周福对凤栩也行了一礼,“幸不辱命,陈文琅与郑羡林都被暂且关押在行宫,越隽已去审宋承观的下落。”
  靠坐在软枕上的凤栩猛地坐直身,他原本平静木然的脸上刹那焕起神采,受伤的右手直接按在了榻上。
  “抓到他了?”凤栩心中报复的施虐欲翻腾着烧灼理智,却被殷无峥猛地攥着手腕按回了榻上,他也不恼,而是用另一只手勾住了殷无峥的颈子,语气因兴奋沁染上压抑不住的颤抖,“把他带来,殷无峥,把陈文琅带来,你答应过我的。”
  殷无峥的眼神幽深,牢牢桎梏着凤栩受伤的手,和缓地低声:“别急,我带你去见他。”
  凤栩便安分下来,他的意识陷落在五光十色的山霭云雾之间沉浮不定,唯有那么一丝清明而已,因仇恨而烧起的欲望让他整个人都忍不住地轻颤,他伸手勾住了殷无峥的颈,轻轻地应了声:“好啊。”
  长醉欢的确让凤栩暂且感知不到痛苦与难过,看似是好事,但在殷无峥看来,这个时候的凤栩还不如适才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会崩溃的他。
  但他知道凤栩对陈文琅的憎恨与执念,也不忍回绝凤栩的要求,于是便只能说到做到,亲自带着凤栩去见陈文琅。
  清云行宫是为享乐而修建,自然没有专门关押犯人之处,陈文琅等人被关押在一处偏殿,段乔义和越隽连夜审讯,分别将陈文琅和郑羡林单独关押受审,陈文琅正是落在了越隽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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