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被我那些无觉月光之美,也不会思考食物繁衍以外东西的同伴,抛弃了。
  以后这些可怕的敌人,都要我独自面对了。
  我开始发抖。
  和别的同伴不一样。我喜欢月光。我能思考。
  我是一只猴子。但我脱离了猴子生存的常态。而现在,甚至失去了族群。
  那么,痛苦就来了。
  另类的痛苦。
  和月光的寂寞之美。不大像,又很像。
  毛再多再密,都冷得,也迷茫得不知所措。
  一夜月光寒,一只毛猴子瘦小的影子投下山林。
  终夜独坐不动。
  一直到后来,我知道了那两条蛇。我才觉得月亮里传给我的冰冷的寂寞轻了。
  那两条没有吃我的蛇,一白一青。
  它们也是脱离了常态的。也是迷茫地游荡到这片山谷里的。
  因为它们不吃肉。它们不吃任何蛇吃的东西。它们吃素,它们还喜欢听许多许多声音。
  比如山泉迸溅到石头上的声音,比如风吹竹叶的声音。
  它们喜欢听着那些美丽的声音扭动身子。
  就像我把月光叫做“美”。它们把那许多不同声音的合奏叫做“美”。
  所以,它们被生养它们的环境放逐了,它们被许多蛇攻击过,它们满怀对那些美妙声音的狂热,也满怀对外界的警惕,游到到了我所居住的这里来。
  当然,这是后来我和它们被迫做了邻居才知道的。
  那时我觉得和月光一样的孤独减轻了许多。
  只是现在,我所面对的最大问题,是要下雪了。
  我不知道离开了猴群,我能不能过冬。
  对了,我在下雪前,还捡到了一只没死的幼年狐狸。
  这只狐狸很看不起我,它也不叫狐狸该叫的声音,而是张口发一种奇怪的声音,叫做什么“人言”。
  ☆、第3章
  大雪纷纷而落的时候,我窝在树洞里,树洞用枯枝结起堵住,洞里铺着干草草絮,树洞的边角处堆了一些坚果。
  一只看着普通的褐毛小狐狸,盘在坚果上,舔了舔自己细细的黑色前腿,尖尖脸颊旁的绒毛丰茂。
  见我一动不动,小狐狸细声细气地开口:“猴,你不吃坚果吗?”
  我还是一动不动。
  小狐狸慢慢挪过来,用它的黑细的前腿推了一下我。
  我看了看它,决定不吭声。
  我还是不明白,这只狐狸崽子发的那种奇奇怪怪的“叫声”,我为什么却能听懂。
  见我仍旧和石头似地一动不动,小狐狸像模像样地发出一种叹气的声音,舔舔自己的大尾巴上不顺的毛,咿呀道:"你怕我做什么?我还没长多少奶牙呢。我就这个冬天,吃你几个果子,挤一下你的树洞,开春了就走。”
  我的确有些怕。
  我本来是一只除了能思考外,便大体普通的猴子。
  我也以自己的与众不同为豪。
  可是自从我脱离猴群,脱离猴子的正常生态后,我对山谷那些脱离常态,与众不同的东西,除了兴趣外,便有了许多的恐惧。
  比如那两条大蛇。
  比如这只狐狸崽子。
  那时,我救了一只狐狸崽子。
  可是这只快被冻僵的狐狸崽子复苏后,却显出神异来,跟着我到了我的树洞。
  小狐狸说要“报恩”,就张开嘴,对我呵了一口气。
  它这一口气后,我便觉喉咙发痒,有什么无声无息融掉了。
  然后,我一出声,就也发出了“人言”。
  那时我不知是什么东西从哪发出的声音,被吓得吱吱四处打量,最后才发现这突然出现的怪异声音是从我的喉咙里发出来。
  小狐狸笑嘻嘻说,这一口气就是我化去喉中横骨的临门契子。
  什么叫横骨?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我再也不能像一只猴子那样与同类交流了。
  虽然我脱离了族群,但并不代表我喜欢把自己的叫声都改做“人类语言”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我不喜欢,也不习惯把我一出生就发的吱吱叫声换成狐狸口中的“人类语言”。
  见我仍旧不睬它,小狐狸也许是被漫长的冬天给无聊得狠了。锲而不舍地把尖尖小小毛绒绒的脸颊凑了过来,黑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猴呀,我以前住在青丘,不是坏狐狸。你干吗要怕我哩?我虽然能说话,但是没有法力,而你也是妖精,怕我干什么呢?”
  我顿了顿,终于坚涩地开口同它说了第一句话:“什么是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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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淋淋地下,山谷从谷底的苔藓开始,一点点慢慢绿起来。
  然后等雨和暖风积累到一定时,那各种不同层次的绿就好像是被一股脑地泼到了山谷上。
  杂树生花。
  连月光也开始暖和起来。
  当我身上的虱子跳蚤又醒过来,开始逼得我直挠的时候,我确定春天又飘过来了。
  小狐狸身上的毛长得十分整齐漂亮了。
  它叼着嘴里的坚果,摆着尾巴,几下跳到地上。
  我把浆果推到它面前:“吃饱再走吧。”
  小狐狸偏着头,黑亮的眼睛瞅着我,咧着狐狸嘴,作出个笑模样,细声细气又有点神气道:“猴呀猴,我在青丘一定会常常记得你的坚果和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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